突击检查。王小安压着嗓子学戴秋风咳嗽,手指在饭盆边缘敲击两下,最近有人反映伙食下降。
孙师傅的汗唰地浸透白褂子,肥肉颤抖着堆出谄笑:天地良心!采购单都在总务科备过案...
不必多说。王小安背着手踱到蒸笼前,掀盖子的动作都带着处座的威严,给我装两盆带走。
孙师傅看着足以喂饱一个排的饭盆,绿豆眼瞪成黄豆:这、这......
嗯?王小安眯起眼睛,微微一仰脖子,——这是戴秋风发火前的招牌动作。
马上装!马上装!孙师傅抄起铁勺的手都在抖,红烧肉瀑布似的往盆里倾泻。
王小安盯着怀表指针,伪装倒计时还剩2分17秒。
门外突然传来其它人的声音:老孙!下个菜好了没?我们准备往外端了哦......
王小安后脖颈汗毛倒竖,抄起饭盆就要翻窗逃跑。
不过转念一想,“淡定!老子要淡定!”
整个特务处,小戴同学最大,只要伪装时限没过,谁敢跟他唧唧歪歪?
孙师傅将满满两大盆饭菜装好,谄媚道:“处座,您要拿到哪里去?我帮您端。”
伪装倒计时1分44秒!
王小安依然稳如老狗,淡定的说一句:“不用,你继续做饭吧!”
然后就一手托着一盆饭,又从来时的侧门走了……!
开门时左脚绊右脚,差点把一盆馒头扣头上。
处座慢走!孙师傅狗腿的在后面点头哈腰,完全没注意戴处长同手同脚的怪异姿势。
王小安扛着两个冒尖的饭盆冲出食堂侧门,伪装时效还剩58秒。
月光把巷子照得惨白,他一溜小跑再次回到翻墙进来的地方。
蹲在墙根叫两声,
布谷,布谷!
没回应!
王小安……
无奈感慨一下,这些人真没默契。
只好轻声喊道:“老周,老周?周慕云?”
这次有回应了,
“哎!在呢!”
只听那边回复一声,随后墙上露出一个小脑袋,正是余佳佳。
王小安直接无语,低喝一声:“你下去,换个手脚齐全的。”
余佳佳的脑袋瞬间消失,一阵息息窣窣过后,周慕云那张丑陋的脸露了出来。
王小安单手举着一盆馒头递过去,周慕云眼前一亮,连忙骑上墙头双手接过,递给下面的人。
轮到菜盆的时候,
周慕云一个栽歪,好悬没拿住把盆扣了。
他暗自心惊!
这一盆菜的分量可不轻,王小安居然随随便便就用一只手举过了头顶,
全程稳得一批,显然上肢力量极好。
墙根下的伤兵们盯着周慕云递下来的菜盆,十几双眼睛在暮色里泛着绿光。
独臂老谢的喉结上下滚动,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响动,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肉......拄双拐的老孙突然将拐一扔,摔倒在地。
枯枝似的手指戳进菜汤里,红烧肉!
油汪汪的酱汁顺着指缝往下淌,他直接把整根手指塞进嘴里嗦得吱吱响。
其他人见状一哄而上,七八双脏手在菜盆里搅成团,油星子溅到墙砖上反射着微弱的光。
慢点!给王老板留......周慕云话没说完,
佝偻着背的老杨把整张脸埋进盆里,
后脖颈凸起的骨节随着吞咽剧烈起伏,油汤顺着花白胡子往下滴,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
啪嗒
一滴混着菜汤的眼泪砸进肉汤里。
抱着空裤管缩在角落的小刘突然放声大哭,
二十岁的小伙子哭得像个走丢的孩子:
去年这时候......虎子还说要请我下馆子......
空气突然凝滞,连最凶的老谢都停下动作。
油渍斑斑的菜盆里浮着半块带皮的肥肉,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色的光。
吃!
周慕云突然抓起块肉塞进小刘嘴里,
替虎子吃!
......
百米外的梧桐树上,两个特务举着望远镜直咽口水。
那盆里装的啥?年轻特务舔着干裂的嘴唇,看着像......
红烧肉!年长的猛拍大腿,望远镜差点摔下树杈,乖乖!姓王的从食堂顺了一大盆红烧肉!
要不要报告顾科长?
报个屁!年长的把望远镜往怀里一揣,这点破事儿,看顾科长不踹你......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无语……!
树影婆娑间,
两个空饭盆在墙根下泛着冷光,像两只嘲讽的眼睛。
王小安都傻了,
不是,
老子翻个墙的工夫,
饭呢?
余佳佳缩在墙角揉肚子,见王小安瞪过来,她委委屈屈地噘起嘴:
他们抢得跟狼似的......我连个馒头皮都没摸着......
嗝!
老谢突然打个响亮的饱嗝,油乎乎的独臂拍了拍肚皮。
边上拄双拐的老孙正用指甲抠着盆底最后一点酱汁,舌头舔得吧嗒响。
王小安气得一脚踹翻空盆,铁盆咣当砸在青石板上,吓得周慕云脸上疤痕都抽搐起来。
老子辛辛苦苦弄来的饭......他薅着头发原地转一圈,
你们连盆都舔了?
老谢讪笑着举起半块馒头——那馒头被捏得像个皱巴巴的纸团,表面还粘着几根咸菜丝。
给您留的......
留你大爷!王小安抄起馒头砸过去,老谢脖子一缩。
余佳佳的肚子适时咕噜一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她耳尖泛红,手指绞着衣角不敢抬头。
王小安瞅瞅这群撑得翻白眼的伤兵,又瞅瞅饿得眼眶发青的姑娘,突然咧嘴一笑。
走!他拽起余佳佳就往外走,哥带你吃大餐去!
那他们......余佳佳回头望了望。
管这群饿死鬼托生干嘛!王小安恶狠狠瞪了眼还在舔盆的老孙,
撑不死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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