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兰满眼不屑。
她随着熵禁的步子入了殿中,旋即自晚樱手中取过衣衫与毛巾,步履如风行至屏风后更衣。
“妾身并非陛下腹中蛔虫,陛下所想,怎能知晓?”
皎月清辉,此时恰到好处地透窗倾洒,映于屏风之上,那曼妙且蕴含力量的身姿一览无余。
端坐于主位之上的熵禁,瞧着这一幕,眼眸微黯。
“爱妃自然不是蛔虫,倒更似苗疆蛊虫。”
言罢,他收回视线,瞟了一眼茶岸之上凉掉的茶水,紧接着面不改色的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朕今日偶然听闻,沈家灭门时,嫡女沈妄欢并未在其中,此事你可知晓。”
屏风后的白意兰淡言道:“妾身不知。”
熵禁视线再度落于屏风处,只见此时白意兰身着一袭白色衣裙,仪态万千的从屏风后缓缓朝白意兰走出。
见白意兰一脸不屑与淡漠的朝自己走来,熵禁肉眼可见的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罢了,朕早知你与其情同姐妹,又岂会轻易吐露真相。夜色已深,爱妃还是早些安歇。”
言罢,熵禁深深看了一眼神情淡漠的白意兰,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白意兰坐于床上,视线紧随其走出房间,而后看向候在一旁的晚樱,眼神示意,关上房门。
晚樱点头。
她走至门前,确认绛帝确实离开之后,便轻手轻脚将房门紧闭。
此时,夜幕如墨的天空,风云突变,狂风不止。
白意兰看着被风刮的乱响的房门,神色愈发凝重:“晚樱,速去江府传信江公子,务必亲手送出,不得有误!”
晚樱点头,双手恭谨接过,便转身走出寝宫,回房换好夜行衣,翻窗而出。
而此时,早已隐于房后不远处的黑衣男子见状,化为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片刻后,他又出现圣安殿的寝宫之中,单膝跪地,将方才之事如实告知。
熵禁站于桌岸旁,手持毛笔,一笔一划写着白意兰的名字。
就在仅剩最后一字时,当听闻晚樱出宫之后,眸色森冷,将墨砚狠狠摔向黑衣男子身上。
“魏煦,杀了那江家子!”
魏煦眸光微闪,沉声应下,而后再次消失于无尽黑暗之中。
看着魏煦消失的方向,熵禁的视线又落在自己方才写的名字之上,双手叉于披散的发间,坐于椅上,仰头气极反笑。
“哈哈哈哈,白意兰啊白意兰,朕还真是,小瞧了你。”
最后四字,他咬牙切齿从口中挤出。
与此同时的承欢宫,白意兰坐于窗前,不知为何心中不安感愈发强烈。
阿妄与江隐乃青梅竹马,感情浓厚,自阿妄失忆之后,便很少涉足朝廷。
她总觉得江隐应是知道些什么……
罢了,江隐并非凡夫俗子之辈,就算绛帝要对其下手,绝非易事,况且如今绛局势紧迫,还需江家稳住局势。
与其担心江家公子,眼下更为忧心的应是阿妄……
也不知,此时阿妄身在何处,过的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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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北燕皇宫,暮星宫中。
管事嬷嬷从宫门转角处迈着碎步走向寝宫,轻敲房门。
“帝后娘娘,该起床洗漱了。”
过了半响,屋中毫无动静,管事嬷嬷眼皮狠狠一跳,而后再度敲响房门:“娘娘?”
屋中依旧无人应答。
管事嬷嬷瞬间推开房门,却见偌大寝宫空无一人?!
娘娘呢?!娘娘怎又凭空消失了?!
哎呦喂,真是要人命喽!
自己这怎么向帝君交代啊?
就在管事嬷嬷心如死灰之际,瘫坐在地,哭得涕泗横流时,刚从池塘边赶回的沈妄欢瞧见这一幕,挑眉问道:“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管事嬷嬷听闻身后这熟悉的声音,哭声戛然而止,喜极而泣的慌忙起身,大步冲入沈妄欢身边,就是一个猛抱。
“哎呦,我的娘娘,您可算出现了,这大清早您去哪了?”
沈妄欢被管事嬷嬷这一顿操作,弄的不知所措:“我只是去御花园的池塘边转了转,不必担心,况且陛下也跟着呢。”
话音刚落,便见燕澜廷身着一袭暗蓝华服,自门外缓步走至殿内,而后倚靠在宫门上,除了满面春风以外,眼底竟还有一抹乌青色。
管事嬷嬷见状,秒懂!
不过娘娘啊,纵欲过度,实乃伤身啊!
沈妄欢见方才哭的梨花带雨的嬷嬷,眨眼间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唇角微微抽搐,转头看向燕澜廷。
瞬间明白,为何嬷嬷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
见自家娘子这般瞧着自己,燕澜廷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旋即站直身子朝她徐徐走来。
“关嬷嬷,帝后彻夜未眠,你去厨房备些温奶与清淡的吃食送来。”
管事嬷嬷听闻彻夜未眠四字,更是两眼放光。
天啊,娘娘身子骨真好!
瞧着管事嬷嬷喜形于色的离开,沈妄欢轻轻摇了摇头,不用猜她都能晓得那嬷嬷所想是何。
可……
自己与燕澜廷真的什么都未曾发生啊!
那痕迹是因白日自己感慨叶行舟武功了得后,某人吃醋非得与其一决高下所致啊!
跟自己半枚铜钱都没关系!
“娘子若不想让旁人误以为夫不举,便莫声张,对你我都好。”
燕澜廷边说边朝屋中走去。
沈妄欢:……
听着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更衣声,她瞧了一眼天色,心下了然。
是该上朝了。
一炷香后,燕澜廷身着一身暗蓝朝服,头戴金簪,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尽是不舍的出现在沈妄欢面前。
“娘子在宫中耐心等候便是,为夫下朝便第一时间来陪你。”
沈妄欢欲言又止,最终道了句:“好。”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再无言语。
庭院里陷入短暂的安静,片刻后,二人又异口同声道。
“陛下快些上朝吧,臣妾会照顾好自身。”
“娘子真就这般舍……”
燕澜廷话未说完,听闻沈妄欢之言,眼眸低垂,苦笑一声,止住到嘴边的话。
果然,在妄儿未记起曾经之事之前,她只会对自己相敬如宾,礼尚往来的做做样子。
这种感觉,不好……
沈妄欢驻足于原地,目送着燕澜廷离开的背影,心中莫名情绪再次莫名袭上心头。
此时,庭院中的群花于晨曦微露之中悄然绽放,她伏身凑近,轻轻抚摸着花瓣。
此花并不常见,应该是进贡而来。
自己曾在书上偶然见过,其名鹤望兰,寓意寄托相思。
想到此处,沈妄欢轻抿唇瓣,站起身子,视线再度落在燕澜廷方才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