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的时候，喉咙里还残留着血腥味。
醒了？颜如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我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简陋的木床上，四周是临时搭建的营帐。透过半开的帐帘，能看到外面天色阴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不是火焰，而是某种更令人不安的东西。
玄冥界……我声音嘶哑。
没了。云清霜坐在角落里擦拭她的剑，头也不抬，你吞得很干净。
我低头看向胸口的黑塔吊坠，它比之前更沉了，表面那些血色纹路像蛛网一样蔓延，隐约勾勒出一只闭合的眼睛。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我问。
颜如玉沉默了一会儿，凤凰火在她指尖跳动，映照出她眼底的阴影。
三百二十七。她最终开口，大部分是凡人，来不及撤进传送阵。
我闭上眼睛，那些哭喊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这不是你的错。云清霜突然说道，剑锋归鞘，发出清脆的铮鸣，玄冥界本就撑不过三天。
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猛地抬头。
告诉你，然后呢？她终于看向我，白发下的眼眸冷得像冰，让你提前吞噬？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她抬手一挥，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一面冰镜，悬在我面前。
镜中的男人脸色惨白，眼瞳深处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脖颈处隐约可见细密的血色纹路，像是某种诅咒在皮肤下蔓延。
这是……我伸手触碰镜面。
葬界反噬。云清霜冷冷道，你吞了一个世界，现在那个世界在吞你。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小林掀开帘子冲了进来，脸色煞白。
盟主！北域……北域出事了！
我一把抓过外袍披上，跟着他冲出营帐。
葬天盟的临时营地建在一片荒原上，远处是青岚界的边境山脉。但现在，北方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不是夜晚的黑，而是一种吞噬一切的虚无，像是有人用浓墨涂抹了整片天穹。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半个时辰前。小林声音发抖，斥候刚刚传回消息，北域三座大城……全灭了。
全灭是什么意思？颜如玉厉声问。
字面意思。一个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天机老人拄着拐杖走近，浑浊的双眼望向北方，人、牲畜、草木、石头……一切都在消失。
我心头一沉：第三神魔？
灾厄。天机老人点头，它醒了。
云清霜的剑微微震颤，她低声道：……果然是他。
你认识？我皱眉。
前世见过。她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波动，它不吃人，它吃‘存在’本身。
我们连夜向北域赶去。
越靠近，空气中的压迫感越强。原本的青岚界北域是富饶之地，现在却成了一片死寂的荒原。没有尸体，没有废墟，甚至连风都没有——就像有人用橡皮擦抹去了这里的一切痕迹。
停。云清霜突然抬手。
我们站在一处高坡上，前方百米外，黑暗像一堵墙般静止不动。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外扩散。
它在消化。云清霜说。
颜如玉指尖燃起凤凰火，试探性地抛向黑暗。火焰飞入的瞬间，无声无息地熄灭了，连一缕烟都没留下。
……见鬼。她喃喃道。
我摸了摸胸口的黑塔吊坠，它正在发烫。
能封印吗？我问云清霜。
她摇头：前世我们牺牲了四位圣人才勉强将它封住，现在——
话音未落，黑暗突然剧烈翻涌！
退后！我一把拽住小林，猛地向后跃去。
黑暗的边缘突然扩张，眨眼间吞噬了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而更可怕的是，在那片虚无中，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它在看着我们。
跑！天机老人厉喝。
我们疯狂后撤，黑暗却如影随形地蔓延。小林腿软跌倒，我回身去拉他，却看到黑暗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
盟主！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从脚开始消失，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就像一幅被擦掉的铅笔画。
小林！！颜如玉尖叫，凤凰火轰然爆发。
但已经晚了。
黑暗吞没少年的最后一瞬，我突然看清了那个人形轮廓的真面目——
它没有五官，没有表情，但在本该是脸的位置上，密密麻麻地浮现着无数张人脸，有老人，有孩童，有修士……还有刚刚消失的小林。
它把吞噬的一切，都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走！云清霜抓住我和颜如玉的肩膀，剑光一闪，三人瞬间传送出数里。
当我们再次落地时，颜如玉还在发抖，凤凰火失控地在她周身燃烧。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声音嘶哑。
灾厄。云清霜松开我们，眼神凝重，十二神魔中，最接近‘天道’的存在。
我低头看向黑塔吊坠，那些血色纹路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第六层的边缘。
而更可怕的是——
吊坠深处，传来了一声清晰的……
锁链断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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