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儒的男子就凳坐下,她一边细细打量,一边乖乖将手伸坦给他诊脉,心中紧张不安。
眼前男子将指腹轻搭在她的脉上,专注又沉稳,比她想象中的人老成许多。
片刻,他微凝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收了手轻声宽慰道:“不错,继续用按方药就好。”
声音温沉,倒不像只大她几岁的模样,反而透着一股历经风霜的沉稳。
“那小女的伤……”中年男人上前关切道。
太医起身展眉道:“维安兄放心,虽不敢与尹令大人一比,小儿如今的医术已能独当一面,他善于制药调剂,飞白姑娘的伤势只需按时用药,便不会留下疤痕。”
管飞白心头一惊,原来眼前之人竟不是姜文澜,而是他的父姜孝行,明明他比管维安年长,看上去却十分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到三十,这姜家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竟能让岁月无痕。
听见姜孝行如此一说,管维安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拱手致谢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姜兄为小女劳苦奔走,还请留下用饭,稍作休息后我亲自送姜兄回去。”
“维安兄客气。”姜孝行微笑摆手,目光转向管飞白,温和道:“家父曾在数多年前曾见过管姑娘一面,每每提及常言投缘,即便没有国公府的关系,以我们两家的前缘也该全力而为。”
听江孝行如此一说,管维安心里大约明白了几分,这些年都对外说长女体弱放在老宅静养,姜家曾见过管飞白,必然是知晓一些他与冯家的旧事,那冯程芳在信中要他应下管飞白与姜家的婚事就有了因由。
管维安略微交代了几句便亲自送走了姜孝行。
见管飞白的目光中有些失望,红尾立马凑上前打趣道:“哎呀呀,姑娘想见的人没见到啊!”
管飞白倒没跟她急,环视了周遭问道:“齐妈妈呢,怎么没见到她?”
“她着了风寒,避疾去了。”海萝回答道,怕管飞白担心又宽慰道,“姑娘放心,姜太医一并去看过了,用过药已经好了许多。”
红尾附和道:“是啊,姜太医人长得俊秀儒雅的,待人也和善得紧,得知齐妈妈是个怕药苦的,还特地调了药方。”
俊秀儒雅……管飞白立即想到刚才姜孝行提着药箱进屋的模样,大约再年轻些,就是姜文澜了吧。
虽说八年前见过一次,可他从前的模样她哪里还记得清,约莫是有些胖的,个子也高高的,虽比她大三岁,却是个怕疼爱哭的。
只是,为何今日来的不是他?
“真是可惜了!”红尾气得忍不住跺脚,恨恨道,“咱们从苍芜带来的东西都烧没了,那箱子里头还有姑娘要看的几本书,那食盒里头还有半盒桂花酥没吃完呢……”
没等红尾说完,海萝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指便点在她的眉心上:“来了这京城,什么好吃的没有,那半盒子桂花酥还把你的魂给勾了不成。”
“对啊,这里是京城啊!”红尾立马精神了起来,蹲靠在管飞变身边撒起娇来,“好姑娘,等你好了就带我出门逛逛去吧,苍芜的时候就听说京城的吃食做的既好看又好吃,还有苏荷楼的烤肉和鱼汤,来都来了,我们去尝尝也未有不可呀!”
管飞白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馋了,难不成是猪妖俯身啦?”
“她可不是猪妖附身,是耳朵里听刺了!”海萝一语说破了红尾的心思。
管飞白听出了端倪,向红尾细问道:“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红尾就一脸的不痛快,又不好高声抱怨,只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这府里的丫头婆子明面上没什么,私底下议论姑娘不受主君待见养在乡下,穿的都比不过高门里的丫鬟小厮,还说姑娘在乡下地方哪能吃上什么好东西……”
红尾的声音越说越小,想来这暗地里议论的怕是还有更难听的。
怕管飞白听着难受,红尾扬声宽慰道:“那些个混账都是些眼皮子浅的,哪知道咱们姑娘的好,等姑娘你恢复利索了,看我怎么一个个撕烂他们的嘴……”
正说着,外面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红尾的话,海萝立即起身去看才见门外站了个老妈子。
见海萝出来,那老妇立刻迎着笑脸上前两步说道:“这位便是海萝姑娘吧,我是夫人遣来伺候大姑娘的,姓伍,随来院里的还有六个丫头,都是供大姑娘差遣的。受夫人嘱咐,还带来了大姑娘平日能用上的衣服首饰,若是姑娘不喜欢,还有一些京里时兴的布料,得空约个铺里头的师傅上门来给大姑娘新做。夫人不知大姑娘的喜好讲究便先挑了这些来,大姑娘若有旁的吩咐也可告知于我,夫人千叮万嘱必要为大姑娘安置妥当,住得舒服。”
海萝将目光朝院里探去,果然几个模样清秀的丫头正端着物件恭敬地候着,只是一下来了这么些人,管飞白未必习惯,她向来是喜欢清净敞亮的。
屋里头,管飞白顺风听了一耳朵,支使了红尾从里屋出来,气势汹汹地绕过伍妈妈站到庭院里头,昂扬说道:“我们姑娘需要静养,实在用不了许多人,只留两个,其余的放下东西都散了吧。”
小丫头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伍妈妈一脸为难退到院里拉着红尾说道:“姑娘初来乍到怕有诸多不便,夫人也是为了姑娘着想,主君也再三嘱咐过的……”
“您是个忠心的,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红尾笑盈盈回道,“可我也是个认死理的,我家姑娘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一概轰打出去!”
伍妈妈见红尾态度强硬,是个不好说话的,也不再强扭,只吩咐了最前头的两个留下,其余的跟着她就走了。
瞥见两个小丫头一直低着眉头心慌害怕的样子,红尾放软了些姿态对二人道:“你们平日就在这外头做些清扫,屋里头不必你们去伺候,姑娘有事自会唤你们。”
说罢,她拉着海萝回屋继续陪着管飞白去。
两个小丫头虽有些不太明白,但见红尾并没有找她们麻烦也算松了口气。
在海萝的搀扶下,管飞起身坐到桌边,看着这摆了一屋子新颖明艳的新衣布料,还有满匣子的钗环首饰,富丽且精美,连她都看迷了眼,这还只是五品参文郎之家的寻常之物,若日日都精养在这富贵里,这些或许就只是些玩意了吧。
“姑娘,我给你做新衣裳吧,咱们的东西都烧没了,改天都得置些新的。”红尾提议道。
管飞白淡淡地看了一眼屋里的这些,说道:“不必了,东西都送来了就用着吧,这些都不是要紧的。我们既然回来,定然会遇到许多从前不喜欢的,若都计较哪里忙得过来。”
“是啊。”海萝附和道,“等姑娘的婚姻大事一敲定,咱们就去过自己的日子。”
“哼,他们要真来招惹,看本姑娘就咬死他们!”
此言一出,管飞白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倒不用你亲自出马,寻个空去买条黄狗栓在院门口,看谁还敢轻易上门来。”管飞白玩笑道。
红尾当了真,连连点头:“我明日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