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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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管飞白两眼一黑便栽倒在地,众人惊呼,齐焉若迅速伸手将她扶住。

齐焉若探了探她的额头,烫得惊人,烛火映照下,她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失血过多,又长久淋雨受寒的缘故。

齐焉若连忙将她扶至床榻,给她盖好被褥,转身吩咐海萝道:“阿萝,准备马车,得赶紧带着姑娘进城求医。”

“好!”海萝应声便去。

红尾焦急道:“可进城的官道被泥石拦了,过不去怎么办?”

齐焉若言语坚定,道:“那我就背着她去!”

红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随即点头,连忙搭手和齐焉若一同将管飞白稳妥地背起,步履坚定地朝庵堂外停着的马车走去。

思虑片刻,老妇人也追了出来,急声道:“我同你们一起,或能帮上一二。”

马车疾行到半路,远远地便见到前方跃动的火光和哒哒的马蹄声,似有大队人马正朝这边赶来。

海萝眉头一紧,右手当即按上腰边的短刀,低声朝车内的人提醒道:“有人。”

透过车帘朝外望去,只见一队玄甲之骑策马疾驰而来,见到马车后,为首的将领勒马停住,目光锐利地看向马车。

“尔等何人?”

闻声,老妇人神色从容地从马车上下来,整理了衣衫,淡然回道:“怎的,将军率众前来,是找他老娘耍威风来了?”

将领定眼一看,显然认出了老妇人,连忙翻身下马,砰然跪地行礼,语气恭敬:“母亲,母亲整夜未归真是急死孩儿了,孩儿这不是匆匆赶来寻您了吗?请您上车,随我回府,父亲也正担心不已。”

老妇人微微点头,目光柔和了些许:“你立即亲自送这姑娘进城,并请太医姜孝行为其诊治,务必尽心竭力。她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可怠慢。”

“是。”将领迅速调留半数人马留下护送老妇人回府,自己则率余部护送马车疾驰进城,按老妇人所嘱,进城后一边安排人去请太医姜孝行,一边亲自护送马车按齐焉若所指直奔石琼巷管府。”

管府门前,灯火通明,管维安带着家仆早已等候多时,见右营卫将军孙敖带着马车疾驰而至,忙迎上前问道:“将军深夜到访,可是出了何事?”

还未等孙敖说明来意,齐焉若便将马车上的管飞白小心翼翼地扶下,急切道:“姑娘归家途中身染重病,又逢大雨路受拦阻,幸偶遇将军护送归家。”

话罢,管维安面色骤变,疾步上前查看管飞白,顾不得招呼孙敖,抱着管飞白直奔内室,一边吩咐家仆速去请城中名医,一边嘱咐府中众人准备热水和药材,务必确保姑娘舒适。

管维安前脚刚走,孙家请的太医后脚就骑马赶到,孙敖见来人并非姜孝行而是其子姜文澜,心中微愣,但仍亲自接他下马并在管家人的引领下匆匆入府。

琅玕苑,姜文澜迅速展开药箱,仔细查看管飞白的病情,随即取针入脉,片刻后见她气息渐稳有所缓解,才舒缓了眉头,着写下药方嘱咐煎药。

管维安急急上前询问道:“姜太医,飞白如何?”

姜文澜若有所思,才道:“风寒之症,用药静养就是。”

“那她的伤……”

姜文澜看了看管维安,又看了看房中诸人,欲言又止。

管维安见此自知其意,便请了他单独至一侧偏室详谈。

到了无人之处,姜文澜才道:“飞白姑娘伤是刀伤,伤口细长平整,出血虽多却未伤及筋骨,不似常人所为。”

如此一说,管维安心中一震,也明白了姜文澜的言外之意,念及与姜家的交情,管维安蹙眉探问道:“姜公子以为,我女儿是经历了什么?”

姜文澜目光一醒,拱手道:“管伯父不必多虑,飞白姑娘只是风寒过重,并无其它。”

管维安虽心有疑虑,也不好揪着不放,便道:“还请太医务必悉心医治,我儿康复后定当厚报。”

“伯父言重。”姜文澜拱手答道。

泥庐外,大雨过后荷塘漾波,蛙声一片。

屋内炉香袅袅,烛光轻曳。黑衣人褪下湿透的衣衫,拢上松阔的长袍,将精健的身形隐于阔大的袍摆之下,松下发髻,原本清隽英挺的面容顿时显得颓然失色,像是经历了无尽的风霜,疲惫至极。

他缓缓坐下,目光落在手上那根细长的银针上,想起方才自己竟接连被一介女子暗算,心里竟对她没有一丝厌恶和怨恨,反而生出几分钦佩。

游思之时,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身形娇小的黑影闪入门内,跪在他面前,低声回禀:“主人,事已办妥。”

“嗯。”他抬眼淡淡回应。

黑影拉下面巾,露出干净娇俏的容颜,她目光落向他手腕被刺伤之处,关切道:“您的伤……”

他轻挥衣袖,淡然道:“无毒,不碍事。你可查到她们的去处?”

她点头道:“她们驾车回城,我本想将她们截杀,没想到孙敖亲自带人寻来,只得作罢。”

“哦。”他轻声应道,“不急,再寻机会。”

“是。”

她起身欲退,他却叫住:“言无,去查查那女子是谁?”

“是。”她顿了顿,试探问道,“可要杀了她?”

他眸光微沉:“罢了,你且歇着,不必去查了。”

“是。”言无领命退下,室内重归寂静。

他将银针扔进火盆,垂目淡然地看着银光融入火舌。

他这样的人,只配在黑暗中苟延残喘,何必去介入常人的因果。

高热过后,管飞白昏睡了一天一夜,红尾一直守着她都未敢合眼,直到她慢慢睁开眼,红尾才红着眼眶展开了笑颜。

“姑娘,你终于醒了。”

管飞白虚弱地伸手握住红尾的手,环视周遭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庵堂的那夜。

看出了她的迷茫,红尾连忙轻声解释道:“姑娘,这里是管府,我们都安全了。”

“管府?”管飞白有些恍惚。

没等管飞白缓过神来,红尾神神秘秘地凑近她耳边低语:“姑娘,你猜猜谁来给你治的病?”

管飞白脑子还有些昏沉,随口问:“谁啊?”

红尾眼波流转,轻笑道:“是姜公子,老大人给你指的那一位。”

此话一出,管飞白瞬间醒神,她这一晕竟错过了许多事,既感激又忐忑。

“你再猜猜是谁让姜公子来的?”

管飞白眉心微蹙,心里嘀咕,难道是她那从未谋面的……父亲?

“是晟国公的夫人!”红尾激动说道,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哦。”管飞白揉了揉眉眼,本以为自己会觉得失落,却没想到没有听到他的名字反而有种莫名的释然。

或许,她打心底里对他就从未有过一丝期待,突来的重视和关切只会让她感到负重,让她坐实管维安的虚伪。

见管飞白反应淡然,红尾不解,轻声问道:“姑娘,你还很难受吗?”

管飞白摇了摇头,道:“头还有些晕。”

红尾急得腾地站起,一边向外招呼着海萝:“阿萝,姑娘醒了,你且看着,我去请姜太医!”

“哎!”红尾匆忙奔出,海萝端着早就备好的清粥应声而入,见管飞白醒来,心里也踏实不少。

刚喝了一点清粥,屋外就传来复杂的脚步声,管飞白还以为是红尾将姜文澜带了来,神情有些局促。

海萝看出她的紧张,宽慰道:“姑娘慌什么,左右都是要见的。”

管飞白瞅了海萝一眼,拉起被子将脸蒙了起来,听脚步声渐近,在门帘外就停了下来。

“飞白,太医来为你诊脉了!”厚沉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管飞白微微一震,将被子缓缓放了下来。

海萝起身出去迎接,不一会儿,一个身姿高挺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身形清瘦温儒的男子在红尾和海萝的引领下步入屋内。

中年男子墨冠浓眉,气宇轩昂,目光温和从容,主人一般走在最前引路,那温儒的男子提着药箱,一袭青衫,眉目柔缓,气质如玉。

他莫不是……姜文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