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瓦片碎裂,黑衣人猛然回头,目光如电扫向树冠。
院中众匪被这一声响所惊,纷纷转头望向屋顶,匪首怒喝:“谁在上面?”
说着便扬起手中大刀,指向屋顶,喝令手下搜寻。
黑衣人见此情形也不再藏躲,起身纵然一跃落入院中,只见寒光忽闪,鲜血四溅,数多名匪徒应声倒地。
只见他一人,百众匪徒哄然将他围困其中,即便如此,竟也无一人能伤他分毫。
管飞白见他如鬼魅般同山匪缠斗,不多久又有一黑影自暗处掠出加入到战斗中,两人配合默契,皆是杀招。
管飞白趁着混乱之际,迅速滑下树干,悄无声息地潜至殿后,敲敲窗棂,朝殿内低声喝道:“里面的人听着,赶紧开窗跟我走,此时不走,再没机会了!”
殿内丫头们闻声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惊疑,但听见殿外似乎传来刀剑相碰的铿锵之声,她们互望一眼,终于有人鼓起勇气,颤抖着手去推窗棂。
见有人露出头来,管飞白赶紧接应里面的人,迅速将她们逐一拉出,低声催促:“快,快从后门走,别出声!”
出来的人踉跄地紧跟着前面的人穿过狭窄的庭院小道寻找逃生的后门,管飞白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挨个将救下,直到殿内的人全部撤离,她都没看见齐焉若、海萝和红尾的身影。
她拉住最后一个丫头,急切问道:“还有别的人吗?”
小丫头慌着逃跑,一边摇头一边指着殿内,听见外面的惨叫声,当即吓得提腿就跑。
管飞白心中一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多想,转身翻窗进殿,在殿内低声呼喊起来。
听见管飞白的声音,齐焉若使劲踢了踢桌腿发出声响,管飞白循声寻去,掀开桌布,见三人被捆在一起还被塞住了嘴,眼中满是求救的急切。
她从红尾腰间拔下短刀割断绳索,迅速解开他们的束缚,低声道:“快走!”
齐焉若三人踉跄起身,管飞白拽着她们翻过窗台,趁着匪徒与黑影人缠斗之际赶紧从后门脱身。
突然后院传来惊叫,管飞白拉着三人匿进杂草中,如墨夜色下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们的身影。
不一会儿,逃到后门的一众又被留守的匪徒用刀给逼退了回来,其中一个发妆金钗的华衣老妇被刀尖抵着咽喉节节后退,虽命悬一线,却仍面不改色,冷声喝道:“要杀便杀了,我若不死你们也休想活命!”
匪徒见状,冷哼一声,道:“别急着死啊,我大哥还有账没跟你们算清楚呢。”
管飞白眉目一惊,心中有了些揣度。她环视周遭,眼下就两个人带着刀拦截在此,若……管飞白将目光看向海萝,海萝立马明白了她的用意,微微点头,悄无声息地抽出腰间匕首,眼神坚定。
趁着二匪前行威逼的空档,管飞白与海萝默契配合,迅速窜出,一左一右从背后持刀扎进他们的心脏处,一人当即血溅当场,另一人闷声一哼,由于身形高大的缘故,刀口并未刺中要害,他反手一挥,刀锋划过管飞白手臂,鲜血瞬间将衣裳染透。
海萝见状迅速扑上前补上一刀,匪徒吃痛倒地,管飞白咬牙抓起手上的刀狠力刺入匪徒的脊背,匪徒终于倒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老妇人惊看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上前帮忙搀住管飞白,低声催促:“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说着一行人绕过院中横陈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穿过窄巷,终于从后门逃走。
黑夜中,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大雨淹没了一切声音,伴随他们而行的只有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和惶恐的喘息。
慌乱中,管飞白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向身后漫天火光的道观,心中隐隐不安。
那两个人面对百众精干的匪徒,杀人环首如摘花取叶那般轻易,绝非等闲。若他们就这样逃了,他们无论谁得空都会索迹追来,这山路难走,附近又没有庇护之所,他们根本就无法逃脱。
想了想,管飞白沉声道:“回去,去前门。”
“我不要回去!”其中一年轻女子颤声拒绝,“我不要回去送死!”
说罢,她提起裙摆,自顾继续向前逃走,其他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也跟着她惊慌逃窜起来。
唯剩那老妇和一个老仆从仍坚定站在管飞白身旁,猜测道:“此刻回转,或有一死。”
管飞白捂着伤处苦笑:“左右是个死,赌一命又何妨。”
“好。”老妇人点了点头,决然道:“我们一起。”
五人当即折返,借着观中的火光,她们迅速绕至前门的隐蔽之处,寻了处低洼,用枯枝掩盖了身形躲了起来。
听观中的刀剑之声渐渐稀落,想来不多久后便有结果。管飞白屏息凝神,在雨声中捕捉微弱的异常之声。
许久后大雨将歇也不见动静,几人心中仍忐忑不止。不一会儿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从侧门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带着绝望的目光扫视了四周躺在血泊中的尸体,突然从地上拾起一把断剑,泪流满面地将剑锋横在颈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管飞白见状,掀开枯枝疾步冲了出来,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断剑脱手飞出,女子惊恐地睁开眼看着她。
身后传来一丝温热,管飞白猛然回头,正对上黑衣人冷冽的双眼。
他抬手启剑,准备对她环项而杀,算是了断他们之间那短暂的恩怨。
管飞白惊怕得无法动弹,她直愣愣地注视黑衣人的双眼,毅然道:“是我出卖的你,你要杀了我也很公平。”
黑衣人闪过片刻犹豫,管飞白趁机捻针而发,针尖精准刺入黑衣人腕脉,瞬间令他脱力丢了剑,管飞白连忙捡起地上的剑颤抖地指向黑衣人,朝着四周放声坚定道:“针上淬了毒,一个时辰内解不了便会要了他的命,我们何不赌一赌,我和他谁先死。”
突然,一道黑影从暗处闪现,手持利刃直扑管飞白。
听得地上中毒之人的痛哼,那黑影动作一顿,迟疑一霎,显然对中毒同伴的安危有所顾忌,当即改变了方向,朝中毒的黑衣人疾步而去。
“还等什么,眼下动身往京城寻一味地龙胆绞汁淬酒服下还有得救!”管飞白提醒道。
黑影闻言,略一思索,迅速扛起中毒同伴,消失在雨幕中。
见黑衣人没了踪影,管飞白才颓然松了口气,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红尾拨开齐焉若拦阻的手臂,赶紧从低洼中爬了出来,疾步上前扶起管飞白,见她脸色苍白,手臂上的刀伤处还在不断地渗血。
红尾忙撕下衣角为她包扎,一边落泪一边心疼地嗔怪:“姑娘你真是不要命了,明知道外边凶险还跑出来……”
管飞白勉强一笑,握住红尾的手轻声嘱咐道:“这里不能再留了,得赶紧走,要是回来的人看到,说不清。”
红尾泣声点头,心里却没有方向:“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如此一问,管飞白也没了主意,她头一次上京来,对京城地形一无所知,出了这道观她都找不到一处落脚之地。
老妇人开口道:“向东三里有座渺心庵,里头就一个老姑子守着,我们驾个马车过去能避上一避。”
老妇人刚说完,海萝当即起身去马厩牵马套车,红尾小心扶起管飞白,心里头对齐焉若方才的阻拦有些怨怪,对她主动搭手帮扶选择了漠视。
待众人上了马车,在老妇人的指引下,海萝扬鞭策马东驰,不消多久便抵达了藏在密林里的渺心庵。
听见门外的呼喊,老姑子开门迎出,见众人狼狈模样,又提着灯笼打量了众人一番,见到来人中一熟悉的面孔,立即侧身将人引进门来。
“夫人漏液前来,又这般模样,可是出了什么变故?”老姑子低声询问道。
老妇人简述了来此之前的遭遇,老姑子听后眉头紧锁,忙引领众人进庵内安顿,见当中有人受伤又取来药剂为其敷上,还给她们都寻来了干净的衣物换上。
老姑子见老仆从身边的女子精神萎靡,双眼空洞失神,像是遭了极大的惊吓,便上前轻声安慰道:“姑娘莫怕,这庵堂避世清净,不会有外人打扰,你且安心歇下。”
那女子闻言,只是呆呆地睁着眼,红着眼眶,没作任何回应。
“姑娘,快看那边!”海萝本守在门外以防不测,此时却指着远处低声惊呼。
众人循声起身望去,见步云观的方向火光冲天,千年古道竟在今夜毁之一炬。
管飞白看了看身边的齐焉若,这场大火来得古怪,心中疑云更甚。
“烧了也好。”齐焉若轻叹,眼神复杂。
老妇人点头,对这场大火没有太多感慨,反倒端量起她们,问起她们的来处:“我见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和气魄,不知是出自何等世家?”
管飞白微微颔首,思忖片刻,答道:“小女不过乡野之人,莽撞罢了。”
老妇人饶有意味地笑着道:“姑娘连连救我于危难之际,我自当有所报答。今日之后若有所求,我必有应,只管来晟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