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道观内弥漫着一种死寂的“祥和”。没有鸟鸣,没有风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金色的“佛光”比昨日更盛,粘稠得如同实质,压在众人心头。
清风、明月依旧准时出现,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僵硬笑容,眼中“卍”字金光流转。“圣僧,家师已在静室等候,请随我来。”声音平板,毫无起伏。
唐僧颔首,神色平静如古井深潭。他足下莲花隐现,周身有淡淡的佛光流转,却巧妙地避开了那些无处不在的金色游丝。孙悟空、猪八戒、沙僧紧随其后,各自凝神戒备,体内法力暗涌。
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院中有一石亭,亭内蒲团上,果然端坐着一个身影——杏黄道袍,五绺长髯,面容清癯,正是地仙之祖镇元子的模样!
然而,在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里,这“镇元子”周身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金黑色魔气,其形态虽似,内里却空空荡荡,如同一个精致的皮囊。更诡异的是,其天灵处,一缕细如发丝的金线直冲云霄,没入笼罩道观的金色光罩之中,显然是被某种力量远程操控着。
“唐长老,久违了。”‘镇元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回响,嘴角勾起一丝僵硬的弧度,“取经之路劳顿,贫道特备清茶,请。”
他抬手示意石桌上的茶盏。那茶水色泽碧绿,看似清冽,但在孙悟空眼中,里面翻滚着无数细小的金色虫卵!
唐僧双手合十,并未落座,目光直视“镇元子”,声音清朗:“大仙盛情,贫僧心领。只是今日前来,除叙旧外,更有一事请教。贫僧一路行来,见西方佛光普照,五庄观更是祥瑞非凡,心中感佩。恰逢南海观世音菩萨日前传讯,言及近日将亲临五庄观,与大仙共参佛法奥妙,不知菩萨可曾到了?”
此言一出,石亭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清风、明月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眼中“卍”字金光疯狂旋转,爆射出骇人的厉芒,死死盯住唐僧!他们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非人的狰狞,仿佛被触动了最核心的指令。
那端坐的“镇元子”更是全身剧震!操控他的魔气一阵剧烈翻涌,脸上的“皮肉”都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和裂痕,空洞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惊愕和…一丝慌乱?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似乎想说什么,却因指令冲突而卡住。
“就是现在!
孙悟空心中暗喝,身形一晃,金光乍现!原地已不见毛脸雷公嘴的猴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披素白纱衣,手持净瓶杨柳,面容慈悲庄严,周身笼罩着柔和圣洁光晕的——南海观世音菩萨!
祥光瑞霭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清净、慈悲、救苦救难的纯正佛门气息,与笼罩五庄观的那诡异金色佛光形成了鲜明对比,甚至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阿弥陀佛,镇元道兄,贫僧应约而来,不请自来,还望勿怪。”‘观音’声音温和清越,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目光清澈地看向亭中那剧烈颤抖的“镇元子”。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暴戾与混乱的咆哮猛地从“镇元子”口中爆发!他再也维持不住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身体如同吹气般膨胀起来,杏黄道袍被撑裂,露出下面蠕动的、由金黑魔气构成的丑陋躯体!五官扭曲,獠牙外露,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欲望!
“假的!都是假的!亵渎!毁灭!”他(或者说“它”)嘶吼着,声音重叠扭曲,充满了被戳穿伪装的狂怒。同时,他猛地抬手,并非指向“观音”,而是直指点破这一切的唐僧!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缠绕着无数细小金色梵文和黑红血管状能量的乌光,从其指尖迸射而出!那乌光带着吞噬一切生机、污秽一切灵光的恐怖气息,速度快如闪电,目标正是唐僧的心脏!那乌光的核心,赫然是一截微缩的、邪气森森的菩提枝虚影!
“师父小心!”猪八戒和沙僧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那乌光太快太诡异,仿佛锁定了空间!
千钧一发之际!
“妖孽!敢尔!”‘观音’(孙悟空)厉喝一声,哪里还有半分慈悲相!净瓶脱手而出,并非洒出甘露,而是瞬间化作擎天巨柱般的金箍棒,带着粉碎星辰的万钧之力,裹挟着紫微星核引动的浩荡星辉,狠狠砸向那道射向唐僧的乌光!同时,他另一只手并指如剑,一点蕴含破邪真意的金光直刺“镇元子”眉心,试图打断其操控!
然而,那“镇元子”对砸来的金箍棒竟不闪不避,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诡异而怨毒的笑容。他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那道射向唐僧的乌光上!
“噗嗤!”
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轻响!
尽管金箍棒后发先至,重重砸散了乌光的大部分威能,星辉与魔气剧烈碰撞湮灭,但最核心、最凝练的那一点菩提枝虚影,如同附骨之疽,竟穿透了金箍棒带起的能量乱流,在孙悟空惊怒交加的目光中,精准地没入了唐僧的胸膛!
“呃…!”唐僧身体剧震,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他足下的紫微帝莲剧烈摇曳,几乎溃散;周身流转的佛光也猛地黯淡下去,紫微星光汹涌而出。他踉跄一步,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那里并无明显伤口,却有一股冰冷、污秽、充满掠夺生机的恐怖力量,如同最恶毒的树根,瞬间扎入了他的心脏,并疯狂地向着四肢百骸、向着识海蔓延!
“师父——!”孙悟空、猪八戒、沙僧的嘶吼声同时响起,充满了惊惶与暴怒!
“镇元子”发出得意而癫狂的尖啸,身体在金箍棒残余力量的冲击下轰然炸开,化作漫天金黑色的魔气,迅速融入道观的金色光罩之中,只留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庭院回荡。
清风、明月二童子则如同被激活的杀戮机器,眼中“卍”字金光大盛,身体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皮肤下金线凸起,如同活物般游动,一股远超他们本身修为的凶戾魔气爆发出来,悍不畏死地扑向心神剧震的孙悟空三人!
庭院瞬间沦为战场!法宝光芒、魔气纵横、嘶吼咆哮响成一片。
而在混乱的中心,唐僧一手拄着九环锡杖勉强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心口。他额间佛印已然无法维持,体内紫微星辰之力疯狂闪烁,时而明亮如星河,时而黯淡如残烛,与入侵的菩提魔枝激烈对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嘴唇因剧痛和力量的侵蚀而微微颤抖。他的左手光戒中,金蝉子的残魂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尖啸,直冲他的神识与那冰冷污秽的魔性力量激烈冲撞。
更令他心悸的是,那刺入心脏的菩提魔枝,不仅疯狂吞噬着他的生机和星辰之力,更像是一把钥匙,一个坐标!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深处,在那庞大的人参果树根系的最核心处,有什么极其古老、极其邪恶、被层层封印的东西,因为这魔枝的刺激和唐僧蕴含古老的星辰本源…苏醒了!
一丝微弱、冰冷、贪婪到极致的意念,如同最滑腻的毒蛇,顺着地脉,顺着那魔枝,悄然缠上了唐僧的神魂!人参果树树干上的金色梵文骤然亮起,树根处那些黑红色的血管状触须疯狂舞动,整座五庄观的地面都开始微微震颤!
“原来…树根下…封印的…是这个…”唐僧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株在魔气中显得越发妖异的人参果树,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没。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淡淡紫色星光的鲜血,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地面瞬间变得焦黑,但其中蕴含的庞大星辰之力的精华,也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彻底引爆了地下的存在!
轰隆隆——!
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咆哮!仿佛亘古的凶兽,睁开了眼睛!
五庄观最大的凶险与秘密,终于因唐僧的“牺牲”而被强行撬开!师徒四人,第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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