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策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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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大内。

西山,残雪湖。

湖心亭上,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青年。

青年眉眼俊朗,手里攥着鱼竿,紧紧盯着垂入水下的鱼线。

“陛下!”

小太监在身后轻唤。

“何事?”

南宫平有些不耐烦。

“山南御史进京述职,为陛下准备的新年贺礼是黄金五百两,锦缎一千匹。”

小太监道。

南宫平将鱼竿扬起,鱼钩上又是空无一物。

“这种事情,也值当和我汇报,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奴才有罪!”

小太监赶紧翻动手里的奏折。

“还有几件事。”

“漠北遭了白灾,戎族首领率兵攻打雁门关,掳掠边民。”

“山东数月未雨,黄河干涸断流,叛民四处作乱。”

“江南洪水泛滥,运河多处决堤,漕运被阻断,存粮无法北运。”

“兵部尚书,山东布政使,江南几省总督都在外面候着……”

南宫平听着,一阵头疼。

自己十岁登基,太后摄政。

如今十八岁,刚亲政不久。

太后似乎是不满归还大权。

直接当了甩手掌柜。

任由这如山的政务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似乎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谁让这太后并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呢?

南宫平叹了口气。

“又是这些东西,就没点好消息吗?”

小太监低头沉默。

此时,身着蟒袍的太监统领秋喜疾步走来。

“陛下,李炎求见!”

“李炎?他怎么又来了?”

南宫平脸上的忧虑更深了。

说起来,这个李炎和自己的纠葛颇深。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生母贵妃就难产去世。

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处心积虑要谋害自己。

宫中挑选的都是不合格的乳娘。

小南宫平饿得面黄肌瘦。

李炎的母亲,镇国夫人入宫看到这一幕。

跪求先帝,毛遂自荐当了南宫平的乳母。

从此,一直到八岁读书之前,南宫平一直生活在天策府。

如同李家的养子。

而李炎只比南宫平大半岁。

两人是儿时的玩伴。

亲如兄弟。

不过这些都是往事了。

这些年,李炎不知为何,弃天策府的重任不顾。

一心为沈家求各种恩典。

南宫平不胜其烦,数次劝告,也没有任何作用。

这回,自己心里正烦着。

李炎偏偏又找上门。

自己也不准备再惯着他了。

“肯定又是来给沈家求恩典的!不见。”

南宫平冷冷道。

“陛下,这……”

秋喜有些为难。

南宫平瞪了他一眼:“怎么?朕贵为天子,连不见李炎的权力都没有吗?”

秋喜闻言,双手捧着一块镶玉金牌。

南宫平瞅了一眼,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那金牌正面,上刻两个大字—天策。

“先帝遗命!见天策二字,如见他本人!”

秋喜提醒道。

南宫平脸色一沉:“据朕所知,这块牌子已经压在李家箱底近十年了,李炎这时候把它拿出来,意欲何为?”

他猜不透李炎的心思。

又不能忤逆先帝的意思。

“让他进来吧!”

南宫平无奈道。

残雪湖,入口处。

天空飘着细碎小雪。

李炎站在雪地里。

不远处。

跪着一片青红官袍的官员。

先帝之命,天策府李家拥有面君不跪之权。

小太监急匆匆走出大门。

官员们都躁动起来。

“小公公,陛下召我了吗?”

“山东灾情十万火急,还请小公公通融!”

众人一拥而上。

却被禁卫甲士呵斥开。

小太监一路直行,来到李炎面前。

“李公子,陛下召你入见!”

李炎点头,跟在身后。

官员们顿时不忿。

“这不是李家的公子吗?”

“一个破落户,凭什么耀武扬威啊!”

“估计又是给沈家人谋好处来了。”

“上次沈家寿宴,我亲眼看到他被沈家小姐羞辱,居然还上赶着献殷勤!”

“简直是窝囊废!败家子啊!”

湖心亭。

李炎在南宫平身后站定。

“李炎,朕知道你是天策府的后人,有高于皇室的特权,但是你别忘了,朕才是大魏的天子!”

南宫平冷冷道。

“陛下何出此言?”

李炎不解。

“上次破格提拔沈元做户部员外郎,朕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此不惜触怒太后。”

“即使你我二人是自小的玩伴,情同手足,但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应该适可而止了。”

南宫平将鱼钩上饵,甩入湖中。

李炎嘴角一钩。

这个原身,的确如门外大臣所说。

窝囊败家。

连现在的自己都受不了。

更不用说别人。

能把九五之尊的皇帝逼成这样。

也是一种本事。

李炎道:“陛下误会了,臣今日面见陛下,不是为了沈家,是为了天策府!”

天策府!

南宫平心中一凛。

天策府。

乃是先帝所设,囊括四海奇才,广纳天下豪杰。

独立于百官之外,直属于天子。

协助天子定策,并执行国策。

由于皇权和百官的天然矛盾。

天策府作为天子手中的一把快刀。

不容于文臣,又遭忌于武将。

一入天策府,就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

可谓真正的孤臣。

眼前这李炎,真的有他父亲那种一人扛天下的气魄吗?

“天策府没落后,麾下文武人才大多星散,臣恳请陛下降下一道恩旨,让臣召回父亲旧部,重建天策府。”

李炎拱手道。

南宫平把鱼竿交给秋喜。

转过身。

“令尊在时,天策府就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李家人丁不旺,势单力孤,一旦重建天策府,各方攻讦都会蜂拥而至,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南宫平看着李炎。

势单力孤的又何止李家。

他这个皇帝也深有同感。

太后摄政近十年,满朝党羽,根深蒂固。

当朝丞相直接就是太后的哥哥。

六部官员,也大多是太后家的门生故吏。

因此,太后的甩手掌柜只是当给他这个皇帝看的。

为的就是让皇帝感受感受朝政的压力。

最后知难而退,再请她出山。

至于人事任免这样的大权。

太后可从来没松过手。

以至于自己应李炎之请,任命一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都需要得到太后的允许。

自己这个皇帝几乎形同虚设。

想要真正夺回权力。

就需要靠得住的左膀右臂。

天策府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但是眼前的李炎。

文不能吟诗作赋,考取功名。

武不能开弓射箭,战场杀敌。

与他那父亲李进差的实在不止一点。

他真的能胜任吗?

“陛下,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臣已经做好担当责任的准备!”

李炎斩钉截铁道。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南宫平念叨着李炎的话。

真是一句豪气干云的好诗。

不过印象中,李炎没有读过什么书。

是个不通文墨的粗人。

居然也能吟出这样的诗句。

难道真是自己低估他了?

南宫平思索着,脸上明亮起来。

“口说无凭!朕想考考你,看看你的真实能力!”

李炎当即应道:“请陛下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