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
西山,残雪湖。
湖心亭上,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青年。
青年眉眼俊朗,手里攥着鱼竿,紧紧盯着垂入水下的鱼线。
“陛下!”
小太监在身后轻唤。
“何事?”
南宫平有些不耐烦。
“山南御史进京述职,为陛下准备的新年贺礼是黄金五百两,锦缎一千匹。”
小太监道。
南宫平将鱼竿扬起,鱼钩上又是空无一物。
“这种事情,也值当和我汇报,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奴才有罪!”
小太监赶紧翻动手里的奏折。
“还有几件事。”
“漠北遭了白灾,戎族首领率兵攻打雁门关,掳掠边民。”
“山东数月未雨,黄河干涸断流,叛民四处作乱。”
“江南洪水泛滥,运河多处决堤,漕运被阻断,存粮无法北运。”
“兵部尚书,山东布政使,江南几省总督都在外面候着……”
南宫平听着,一阵头疼。
自己十岁登基,太后摄政。
如今十八岁,刚亲政不久。
太后似乎是不满归还大权。
直接当了甩手掌柜。
任由这如山的政务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似乎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谁让这太后并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呢?
南宫平叹了口气。
“又是这些东西,就没点好消息吗?”
小太监低头沉默。
此时,身着蟒袍的太监统领秋喜疾步走来。
“陛下,李炎求见!”
“李炎?他怎么又来了?”
南宫平脸上的忧虑更深了。
说起来,这个李炎和自己的纠葛颇深。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生母贵妃就难产去世。
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处心积虑要谋害自己。
宫中挑选的都是不合格的乳娘。
小南宫平饿得面黄肌瘦。
李炎的母亲,镇国夫人入宫看到这一幕。
跪求先帝,毛遂自荐当了南宫平的乳母。
从此,一直到八岁读书之前,南宫平一直生活在天策府。
如同李家的养子。
而李炎只比南宫平大半岁。
两人是儿时的玩伴。
亲如兄弟。
不过这些都是往事了。
这些年,李炎不知为何,弃天策府的重任不顾。
一心为沈家求各种恩典。
南宫平不胜其烦,数次劝告,也没有任何作用。
这回,自己心里正烦着。
李炎偏偏又找上门。
自己也不准备再惯着他了。
“肯定又是来给沈家求恩典的!不见。”
南宫平冷冷道。
“陛下,这……”
秋喜有些为难。
南宫平瞪了他一眼:“怎么?朕贵为天子,连不见李炎的权力都没有吗?”
秋喜闻言,双手捧着一块镶玉金牌。
南宫平瞅了一眼,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那金牌正面,上刻两个大字—天策。
“先帝遗命!见天策二字,如见他本人!”
秋喜提醒道。
南宫平脸色一沉:“据朕所知,这块牌子已经压在李家箱底近十年了,李炎这时候把它拿出来,意欲何为?”
他猜不透李炎的心思。
又不能忤逆先帝的意思。
“让他进来吧!”
南宫平无奈道。
残雪湖,入口处。
天空飘着细碎小雪。
李炎站在雪地里。
不远处。
跪着一片青红官袍的官员。
先帝之命,天策府李家拥有面君不跪之权。
小太监急匆匆走出大门。
官员们都躁动起来。
“小公公,陛下召我了吗?”
“山东灾情十万火急,还请小公公通融!”
众人一拥而上。
却被禁卫甲士呵斥开。
小太监一路直行,来到李炎面前。
“李公子,陛下召你入见!”
李炎点头,跟在身后。
官员们顿时不忿。
“这不是李家的公子吗?”
“一个破落户,凭什么耀武扬威啊!”
“估计又是给沈家人谋好处来了。”
“上次沈家寿宴,我亲眼看到他被沈家小姐羞辱,居然还上赶着献殷勤!”
“简直是窝囊废!败家子啊!”
湖心亭。
李炎在南宫平身后站定。
“李炎,朕知道你是天策府的后人,有高于皇室的特权,但是你别忘了,朕才是大魏的天子!”
南宫平冷冷道。
“陛下何出此言?”
李炎不解。
“上次破格提拔沈元做户部员外郎,朕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此不惜触怒太后。”
“即使你我二人是自小的玩伴,情同手足,但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应该适可而止了。”
南宫平将鱼钩上饵,甩入湖中。
李炎嘴角一钩。
这个原身,的确如门外大臣所说。
窝囊败家。
连现在的自己都受不了。
更不用说别人。
能把九五之尊的皇帝逼成这样。
也是一种本事。
李炎道:“陛下误会了,臣今日面见陛下,不是为了沈家,是为了天策府!”
天策府!
南宫平心中一凛。
天策府。
乃是先帝所设,囊括四海奇才,广纳天下豪杰。
独立于百官之外,直属于天子。
协助天子定策,并执行国策。
由于皇权和百官的天然矛盾。
天策府作为天子手中的一把快刀。
不容于文臣,又遭忌于武将。
一入天策府,就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
可谓真正的孤臣。
眼前这李炎,真的有他父亲那种一人扛天下的气魄吗?
“天策府没落后,麾下文武人才大多星散,臣恳请陛下降下一道恩旨,让臣召回父亲旧部,重建天策府。”
李炎拱手道。
南宫平把鱼竿交给秋喜。
转过身。
“令尊在时,天策府就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李家人丁不旺,势单力孤,一旦重建天策府,各方攻讦都会蜂拥而至,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南宫平看着李炎。
势单力孤的又何止李家。
他这个皇帝也深有同感。
太后摄政近十年,满朝党羽,根深蒂固。
当朝丞相直接就是太后的哥哥。
六部官员,也大多是太后家的门生故吏。
因此,太后的甩手掌柜只是当给他这个皇帝看的。
为的就是让皇帝感受感受朝政的压力。
最后知难而退,再请她出山。
至于人事任免这样的大权。
太后可从来没松过手。
以至于自己应李炎之请,任命一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都需要得到太后的允许。
自己这个皇帝几乎形同虚设。
想要真正夺回权力。
就需要靠得住的左膀右臂。
天策府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但是眼前的李炎。
文不能吟诗作赋,考取功名。
武不能开弓射箭,战场杀敌。
与他那父亲李进差的实在不止一点。
他真的能胜任吗?
“陛下,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臣已经做好担当责任的准备!”
李炎斩钉截铁道。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南宫平念叨着李炎的话。
真是一句豪气干云的好诗。
不过印象中,李炎没有读过什么书。
是个不通文墨的粗人。
居然也能吟出这样的诗句。
难道真是自己低估他了?
南宫平思索着,脸上明亮起来。
“口说无凭!朕想考考你,看看你的真实能力!”
李炎当即应道:“请陛下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