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下踉跄着后退两步,温热的感觉顺着鼻孔流淌出来,他伸手抹了一把,对着满手的血露出难以置信和愤怒的表情,“你……你居然敢……”
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学生揍这么惨,但脸颊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和嘴里的血腥味都提醒着他这是现实。
不能接受,在他的世界观里,这是冒犯、是耻辱,愤怒接管了丹下的大脑,让他不再思考,本能的吐出最熟悉的脏话,然后用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冲了上去。
结果自然也是一样,或者说更惨了,又是两记连续的直拳,最后一下,段正诚彻底打断了他的鼻梁,丹下弯下腰,一只手抬起来阻挡对方追击,一只手捂着脸狼狈的向后退去,五官因为剧痛皱成一团,心爱的帽子也落到了一遍。
普通人在打架时往往试图在第一拳就用出全力,这时候他会先将右拳向后拉,整个人呈现一种有如拉弓的准备动作,再用力打出拳头。但在拳击中,前后直拳的攻击都没有这种两段式冗余,也就是说出拳速度会更快。
段正诚在帽子男举起拳头的那一瞬间,左脚就向前踏出一小步,同时挥出左拳,短暂吐气,然后旋转手臂,当拳头命中对方的面部时,袭向自己的攻击也被化解了。
弹射一样收起左拳,紧跟着将后手的右拳打出,在毫无防备的对手脸上倾泄全力,这就是拳击最基本的攻击套路。
听起来很简单,但想要在实战应用,要付出汗水绝对不可小觑。
段正诚在刚开始学拳击时,兴致特别高,也将这套动作练得最为纯熟,所以现在才能凭借肌肉记忆复刻个大概,但也只是大概,他的动作部分变形,所以才在第一回合没能造成足够伤害。而即便如此,普通人除非练过相关技巧,否则面对这一招就只有挨打的份。
“可恶……”丹下捂住鼻子,血滴滴答答的落到衣服上,如果是普通混混,认识到实力的差距,战斗说不定就结束了。但他的性格特别倔强,跌跌撞撞的又爬起来,“甚平、熊次,怕什么,一起上,我们有三个人,不信对付不了他!”
一对多可就与一对一完全不同了,就算是职业拳手,也没有办法闪开所有人的攻击,何况段正诚还只是练过几个月的半吊子。在高中学业的压力下,体育课的时间都被压缩,他缺乏力量的弱点在这时暴露出来,尽管能给予敌人迎头痛击,却没法一口气解决那两个混混。等丹下喘过气来,他便落入了下风,身上脸上连连中招。
人的鼻骨最是脆弱,就像他一开始砸断了丹下的鼻梁,现在轮到自己脸上挨上一拳,鼻血横流的滋味可不好受。
躲在一旁观战的惠梨心焦不已,她的胆子也是比普通女孩大,情急之下即没有哭也没有尖叫,反而抄起桌上的杯碟朝混混们砸了过去。
虽然没什么威力,但也起到了一定干扰作用。那个叫熊次的混混被泼了一脸咖啡后,忍不住叫骂着朝她追过来,惠梨拔腿就跑,穿着拖鞋的对方一时之间倒也抓不住她。
就在情况陷入僵局的时候,一声略带沙哑的斥喝响起,“警察,全都给我住手!”
一个穿着杏色风衣的中年男性出现在门口,眼带威胁地瞪视着众人,他撩开衣角,露出腰间的枪套。这下正犹豫着是否要跑路的混混们也不敢动了,虽然明知这种民事纠纷对方不太可能动枪,但他们这种人向来欺软怕硬,怎么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随后巡警赶来,几人被押送回警局。
按照流程,段正诚、惠梨和那三个混混被分开单独问话防止串供。尽管丹下等人试图颠倒黑白,甩锅卖惨,但有餐馆老板作证,他们又是出了名的无业游民,前科累累,事情很快水落石出。原本段正诚以为录完口供,签完字自己就能离开了,却不想在流程结束后,巡警让他再等等。
不一会儿,刚才那个年纪颇大的刑警走了进来,照理来说刑警不管民事纠纷,要不是饭店老板偷偷跑出去报警时在路上正好撞上他,他也不会插手。
现在调解都结束了,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
“你是人形村的人?”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板着的脸棱角分明,说话语速不快,却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搭配上这身风衣,有点像是昭和电影里那种硬派男主角。刚才违规露枪威慑的行为,也加深了这种有能力但不遵守规矩的刻板印象。
“我住在东京,暂时到人形村访亲,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段正诚这时候才发觉对方手里正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眉头微微一皱。
“在这里,只有我能提问,你认识财前惠子吗?”
听到这个名字,段正诚起初有些莫名,但紧接着便想到了惠梨在车上提起的,十多年前死于作祟的那个人,脸色一变。
老刑警显然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立刻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看起来是知道呢。”
“不,我不清楚你在说谁。”因为惠梨也记得不清楚,所以自己在笔记本上写下的应该只有“财惠?财前?”而已,对方却能够明确说出财前惠子这个名字,显然是知道点什么,在弄不清楚他的意图前,段正诚选择装傻。
“是吗,那雏偶神作祟你知道吗?”老刑警紧盯着段正诚的眼睛,不放过一丝线索。
“这个我听说过一点,好像十几年前有人死了,但我来人形村才没几天,具体情况还不了解,警官先生,您问这个干嘛?”
老刑警摊开笔记本推到段正诚面前,上面写着“作祟的理由:错误的供奉,正确的方法只有雏神家知道”。
“才来没几天,为什么对雏偶神作祟这么感兴趣?”
“我正在给杂志写小说,听到感兴趣的素材都会记录下来研究。刑警先生你是在追查犯人吗?”
“你觉得有犯人吗?那个村子的人可全都一口咬定是神明作祟呢。”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在调查这起案件。
“撒,谁知道呢,我只把它当一个民俗故事来听。”无法排除对方涉案的嫌疑,段正诚只能继续撒谎,他不清楚对方有没有看出来这点。
最终,那老刑警在沉默良久后,拿起笔来,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戌亥文治。
“外行人不要随便参合到危险当中去,那三个混混可能还会找你麻烦,有事的话,就打这个电话找我。”
这话说得很奇怪,有事的话,拨打报警电话找巡警就是了,为什么要专门找他?
段正诚觉得戌亥说的话是一语双关,但也不能确定,对方完全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牢牢掌握着主动权,这点很麻烦。如果他真的是在调查雏偶神作祟的警察,能达成合作的话,就是一个强大的助力。只是在摊牌之前,怎么了解他的底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