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针,刺透山林。
李寒川靠在山洞岩壁上,左臂的白骨剑不受控制地伸长了一寸,剑锋刺入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又发作了?白如霜从浅睡中惊醒,立刻跪坐到他身旁,双手按住他右臂的梅花印记。
温暖的内力从印记处流入,暂时缓解了剑化的痛苦。李寒川长舒一口气,看向洞外漆黑的雨幕:快到剑冢峰了吧?
明日午时能到。古长青在洞口警戒,手中捏着三枚铜钱,前提是唐门那群疯狗找不到我们。
山洞深处,昏迷的白无瑕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黑血从嘴角溢出。白如霜赶忙过去查看,发现哥哥脖颈后的梅花印记又加深了几分。
控魂术在扩散。她忧心忡忡地说,照这个速度,他撑不过三天。
李寒川望向手中的天影剑。这把透明长剑自从剑阁阁主传给他后,就一直散发着微弱的白光。此刻,剑身上的光芒正随着白无瑕的咳嗽而明灭不定。
剑感邪气。他低声道,天影剑在示警。
古长青突然站直身体:有人来了。
洞外雨声中,隐约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轻响。李寒川示意众人噤声,白骨剑缓缓缩回左臂,右手握住七星剑柄。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洞外的景象——七个黑衣人无声站立,每人手中一柄泛着蓝光的短弩。为首者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面具眉心处刻着一朵滴血的梅花。
唐门七杀弩!古长青低呼,见血封喉!
话音未落,七支毒弩已破空射来。李寒川来不及拔剑,左臂白骨剑骤然弹出,在身前舞出一片光幕。叮叮数声,毒弩纷纷被格挡,但最后一支却诡异地绕过剑幕,直取白如霜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白无瑕突然从昏迷中跃起,一掌拍偏毒弩。但他随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双眼赤红,转身扑向古长青!
哥!白如霜惊呼。
白无瑕的十指如钩,直取古长青咽喉。古长青仓促间掷出铜钱,却被他轻易拍飞。眼看惨剧就要发生,李寒川的天影剑突然自动飞起,剑尖轻点白无瑕后颈的梅花印记。
啊!白无瑕发出一声惨叫,倒地抽搐。一缕黑气从印记中逸出,被天影剑的白光净化。
洞外的唐门杀手见状,竟齐齐后退一步。青铜面具人沉声道:天影剑?!不可能!
李寒川抓住机会,七星剑出鞘,一道剑气横扫洞外。七名杀手急忙闪避,但仍有一人稍慢,被剑气削去半边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唐绝!白如霜认出了那人,果然是你!
唐绝冷笑:白家余孽,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他猛地扯下破碎的面具,露出一张半边完好、半边焦黑的脸。完好的那半边依稀可见当年的俊朗,而焦黑的半边则如同恶鬼。
拜你父亲所赐,唐绝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这二十年来,我每日生不如死!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小瓶,倒出一枚血色药丸吞下。刹那间,他周身血管暴起,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蠕动,身形竟膨胀了一圈。
燃血丹!古长青脸色大变,他不要命了!
唐绝狂笑:杀了你们,取得天影剑诀,这点代价算什么!
他双手一挥,数十枚毒镖如暴雨般射入洞中。李寒川白骨剑与七星剑齐出,勉强护住众人,但左臂剑化又因此加剧,白骨已经蔓延至肩膀。
不行!白如霜拉住他,再用剑气,你会彻底剑化!
唐绝见状,狞笑着逼近:看来传闻不假,影剑传人终将成剑。不如让我帮你解脱!
他双掌拍出,掌风带着腥臭之气。李寒川举剑相迎,却惊觉内力滞涩——剑化已经影响经脉运行!
就在此时,白如霜突然挡在他面前,眉心朱砂痣大放光芒。她双手结印,一朵巨大的白梅虚影在身前绽放,竟将唐绝的毒掌尽数挡下。
梅花三弄·守!她娇喝一声,白梅虚影骤然爆开,将唐绝震退三步。
唐绝嘴角溢血,却笑得更加狰狞:白家的梅花三弄?可惜你修为太浅!
他再次扑来,这次双掌漆黑如墨,显然运起了十成功力。白如霜勉力再结印法,但白梅虚影明显暗淡了许多。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从洞内射出,直取唐绝咽喉!唐绝仓促闪避,仍被划破肩膀。他惊怒交加地看向袭击者——竟是刚刚苏醒的白无瑕!
哥!白如霜又惊又喜。
白无瑕手持半截断剑,眼神清明:唐绝,二十年前的账,该算了!
唐绝阴笑:就凭你这残废?
白无瑕不答,断剑突然爆出刺目青光。李寒川认出这是白家影剑诀的起手式,但与自己所学略有不同,似乎更加古朴。
唐绝显然也认出了这招,脸色微变:天影剑诀?不可能!白家主都没学全!
爹确实不会。白无瑕冷笑,但我八岁那年,曾在剑冢峰无字剑碑前昏睡三日,梦中得传三式。
他说着,断剑连划三个奇异弧线,每划一道,剑光就凝而不散,最终在空中形成一个三角剑阵,将唐绝困在其中。
天影三才阵!唐绝终于露出惧色,你竟真会
白无瑕剑指一引,剑阵骤然收缩。唐绝怒吼一声,全身爆出黑红血雾,硬生生冲破剑阵,但身上已添了十余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撤!他咬牙下令,七名唐门杀手立刻抛下烟雾弹,掩护他消失在雨夜中。
烟雾散尽,白无瑕突然跪地,喷出一口黑血。白如霜急忙扶住他,发现脖颈后的梅花印记又扩散了一圈。
哥,你怎么样?
白无瑕虚弱地摇头:控魂术...比想象的...更深...
李寒川上前,天影剑轻点印记,剑身顿时被一缕黑气缠绕。他运功逼退黑气,但白骨剑又因此伸长半寸。
不行!古长青拦住他,再这样下去,没到剑冢峰你就变成一把剑了!
白如霜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阁主给的地图:寒梅谷!那里的寒玉池可以延缓剑化!
但剑诀...李寒川犹豫道。
先去剑冢峰。白无瑕强撑着站起,我撑得住。
雨势渐小,东方泛起鱼肚白。四人简单包扎伤口,继续向剑冢峰进发。一路上,李寒川的左臂白骨剑不断震颤,仿佛感应到什么。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剑冢峰顶。与上次不同,今日峰顶被浓雾笼罩,能见度不足十步。无数剑碑如幽灵般矗立雾中,最中央正是那块无字剑碑。
白无瑕带路,众人来到无字碑前。碑身古朴,没有任何纹饰,但李寒川一靠近,左臂白骨剑就剧烈震动起来。
就是这里。白无瑕抚摸着碑面,当年我在碑前昏睡三日,梦中见一白衣剑客演示剑诀。
李寒川将天影剑贴近碑面,剑身光芒大盛,但碑上仍无字迹显现。
需要什么条件?古长青疑惑道。
白如霜若有所思:阁主说寒川血脉与梅花印记...
她突然拉起李寒川的右手,将其梅花印记贴在碑上,同时自己眉心朱砂痣也抵住碑面。
刹那间,异变陡生!
无字碑突然变得透明如水晶,碑中浮现无数金色小字,正是完整的天影剑诀!更惊人的是,碑底还躺着一具水晶棺,棺中是一名与白如霜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双手交叠胸前,捧着一枝白玉雕成的梅花。
这是...?古长青瞠目结舌。
白无瑕却突然跪倒在地:白寒衣姑姑!
李寒川如遭雷击:我母亲?!
碑中文字开始流动,化作金光流入两人印记。李寒川只觉脑海中多了无数信息——天影剑诀全本、剑化控制之法、甚至还有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三十年前,白家三小姐白寒衣与唐门大少爷唐绝相恋,却发现唐绝接近她只为盗取天影剑诀。她怀有身孕逃离唐门,被白家主救回。唐绝一怒之下火烧白家剑阁,导致白寒衣早产,生下李寒川后力竭而亡。白家主将婴儿秘密培养为影剑,同时对外宣称三小姐与私生子均已烧死...
所以唐绝恨白家...李寒川喃喃道,而我...
你是我的表弟。白如霜泪流满面,爹一直保护着你。
白无瑕点头:这就是为什么你能继承天影剑——寒衣姑姑是三百年来唯一完全觉醒寒川血脉的白家人,你继承了她的天赋。
更多的记忆涌现——白家主早就怀疑白福被血手附身,因此策划了假死脱身之计。那晚断李寒川左臂,是为了将半部天影剑诀封入剑骨,同时激活他与白如霜的梅花三弄连结...
爹知道血手的目标是天影剑诀,白无瑕解释道,所以把它一分为二,半部在你剑骨中,半部在无字碑内。只有寒川血脉与梅花印记共鸣,才能唤醒完整剑诀。
李寒川突然想到什么:那血手的真正身份是...
唐绝的师父,白无瑕冷笑,二十年前梅花盗的首领,也是唐门上一代掌刑长老!
古长青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唐绝与血梅...
狼狈为奸。白无瑕点头,一个要报仇,一个要剑诀。
就在此时,白无瑕突然全身痉挛,脖颈后的梅花印记完全变黑!他痛苦地抓挠自己的喉咙,嘶声道:快...走...他在...控制我...
哥!白如霜想上前,却被李寒川拉住。
来不及了。李寒川沉声道,血手的残魂正在通过控魂术复活!
白无瑕的双眼完全变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却变成了唐绝的:聪明。可惜太迟了!
他突然扑向无字剑碑,双手按在碑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碑中的金色文字开始变黑,水晶棺中的白寒衣遗体也迅速腐化!
他在污染剑诀!白如霜惊呼。
李寒川不假思索,天影剑直刺白无瑕后心。但在剑尖即将触及的瞬间,他手腕一翻,改为用剑身拍击。
砰的一声,白无瑕被击飞数丈,暂时脱离了与碑的接触。然而这一击也让李寒川左臂白骨剑再次暴涨,已经蔓延至胸口!
没用的!被附身的白无瑕爬起,声音忽而是他自己,忽而是唐绝,控魂术已成,剑诀已污,你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白如霜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一指点在他后颈的梅花印记上。同时她眉心朱砂痣光芒大放,与李寒川右臂的印记产生强烈共鸣!
梅花三弄·净!她清喝一声。
白无瑕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一缕黑气从七窍中被强行逼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扭曲的人脸。
血手!李寒川认出了那张脸。
黑气人脸狞笑着扑向白如霜:贱人!坏我大事!
李寒川想阻拦,但剑化已至胸口,全身如灌铅般沉重。眼看黑气就要侵入白如霜眉心,古长青突然掷出三枚铜钱,在空中排成一个三角阵。
天地人三才,定!
铜钱阵暂时阻住黑气,但古长青也因此被反震之力击飞,撞在剑碑上吐血不止。
黑气趁机绕过铜钱阵,直取白如霜。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黑气劈为两半!
天影剑自主飞来护主!
被劈开的黑气发出凄厉哀嚎,其中一半被剑光净化,另一半却趁机钻入地下,消失无踪。
逃了一半...李寒川艰难地爬起,唐绝还活着...
白无瑕终于恢复清醒,虚弱地躺在地上。白如霜急忙查看他的脖颈,发现梅花印记已经消失。
控魂术解除了!她喜极而泣。
李寒川却感到一阵眩晕——剑化已经蔓延至脖颈,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听觉也逐渐丧失。最后的感知是白如霜惊恐的呼喊,和天影剑急促的嗡鸣...
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一个白衣剑客站在远处,手持透明长剑,面容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天影剑诀的真谛...剑客轻声道,不在于杀,而在于...
声音飘远,意识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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