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白衣女孩儿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是我的唯一突破口。那么成为一位出色的演员。就是我接下来的目标。是我在痛苦中沉沦的唯一目的。我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怀着这样的念想,我进入了下一个世界。奇怪的是我的记忆并没有被洗去,看来是白衣小女孩儿在我身上做了一些手脚。
审讯室惨白的灯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她最后一点人形。她蜷在束缚椅里,嘴角凝固的暗红血痂蜿蜒进衣领深处,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油腻打绺的头发粘在灰败的脸颊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腥气与绝望混合的死亡气息。警方递来的卷宗照片在我眼前晃动——猎户的残躯散落在林间空地,惨不忍睹;她丈夫只剩下一堆被啃噬过的白骨;而她儿子,彻底人间蒸发。
“医生,她一个字不说,像块石头。”警官的声音带着疲惫的焦灼,“猎户尸体找到了,现场有激烈搏斗痕迹,还有……啃咬的齿痕。她丈夫的遗骸就在不远处的深坑里。我们怀疑……她儿子可能也……”他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已说明一切。
我取出那只特制的、镶嵌着暗色水晶的怀表,链条冰冷沉重。水晶表面刻着细密的符文,在灯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
“看着我,”我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看着这光。很深了,你感到安全……很安全……”
她的眼珠迟缓转动,粘滞的目光被那旋转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暗色水晶攫住。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微光熄灭,只剩下死寂的幽潭。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声音如同滑过冰面。
她的嘴唇翕动:“……游戏……开始了……天黑……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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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潜意识深处,一座古老、破败的哥特式庄园矗立在永恒的黄昏中。
“狼人请睁眼。”一个冰冷、非人的声音在浓雾中回荡。
我悬浮在雾气的边缘。庄园二楼唯一亮着灯的房间,窗帘上清晰地映出她——狼人——狰狞的剪影。她猛地扑向另一个惊恐挣扎的影子,撕咬、啃噬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骨头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庄园里格外刺耳。那是她的丈夫,第一天夜里被吞噬的“村民”。
第二天夜里,她的儿子,“守卫”,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母亲与黑暗之间,但狼爪轻易地撕裂了他的防护。年轻的守卫倒下了,喉咙被咬开,鲜血染红了地毯。
第三天夜里,一个穿着破旧帆布猎装、胡子拉碴的男人——猎人——在庄园外的林地里徘徊。他透过雾气弥漫的窗户,亲眼目睹了二楼房间里那场血腥的啃噬。他的手指几次摸上猎枪扳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最终,那鹰隼般的眼神里掠过一丝犹豫和厌倦,他啐了一口唾沫,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麻烦”,便扛起枪,转身消失在浓雾深处。那晚,庄园里寂静无声——平安夜。
也正是在那晚,庄园深处最阴暗的地下室里,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口冒着诡异气泡的大锅旁,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缀满神秘符文的深紫色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下巴线条,与狼人房中的她一模一样。女巫。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瓶,里面晃动着粘稠如墨的液体。她看着水晶球中猎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将毒药倾倒入沸腾的锅中。
“女巫请行动。”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宣布。
雾气骤然翻涌,遮蔽了一切。
意识从幽暗的潜意识之海缓缓上浮。审讯室惨白的光线刺得眼球酸涩。刚才目睹的“游戏”场景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在我脑中反复冲撞。冰冷的怀表还攥在手心。
真相的碎片在思维的湍流中碰撞、旋转,终于找到了各自的凹槽,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
那巨大的深坑……就是猎户布下的致命陷阱。
丈夫在“第一天”被啃食殆尽……是现实里,绝望的母亲和儿子在深渊中为求自保,联手反抗并最终失手杀死(或许在极度饥饿和疯狂下,也啃噬了)企图伤害她的丈夫。
儿子作为“守卫”在第二天牺牲……象征着在后续的煎熬中,重伤加重的儿子也走向了死亡。
第三天的“平安夜”……猎人目击了坑底发生的惨剧,但他选择了沉默和离开。他害怕自己盗猎的行径暴露,选择了见死不救。正是这个“平安夜”后,被偶然进入森林的游客发现并救走的母亲,在巨大的身心创伤和罪恶感的重压下,彻底分裂了。那口冒着毒气的大锅,那施毒的女巫,就是在这绝境中诞生的副人格——一个为了掩盖秘密、保护主人格(或说是独占这具残躯)而存在的冷酷存在。
女巫毒杀了猎人……现实里,是那副人格主导了身体,找到了知情者猎人,将他灭口,并……吞噬。主人格在极致的恐惧和崩溃中退缩了,龟缩到意识的最深处,将躯壳完全让渡给了那复仇的“女巫”。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一家三口郊游,失足坠入盗猎者的死亡陷阱。在绝望的深渊里,人性的秩序崩塌了。
我拿起桌上的钢笔,笔尖在印着警徽的报告纸上悬停片刻,然后落下。墨水洇开,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经深度催眠探查,结合案情,确认受测者存在严重解离性身份障碍(多重人格障碍)。其潜意识映射显示,主体人格(狼人)对丈夫、儿子及猎人怀有极端攻击性与毁灭冲动,副人格(女巫)则主导了后续对知情者猎人的谋杀及毁尸行为……其行为逻辑符合严重精神病理特征,对自身行为的辨认及控制能力完全丧失……”
天旋地转,灵魂仿佛被一只巨手粗暴地从躯壳里扯出,又狠狠塞进另一个冰冷、剧痛、濒临破碎的容器里。
剧痛!撕裂一切的剧痛!
左臂像是被巨大的石碾反复碾压过,骨头茬子刺穿了皮肉,每一次微弱的脉搏都带来撕心裂肺的锐痛。高烧像无数条烧红的烙铁在我脑髓里乱窜。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紧贴着滚烫的皮肤。
“咳…咳咳……”我痛苦地呛咳着,视线模糊地聚焦。
深坑!巨大的、陡峭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深坑!坑壁是滑溜粘腻的深褐色泥土,暴雨在上面冲刷出道道沟壑。头顶是令人绝望的一小片灰暗天空。
父亲……那具曾经高大强壮的身体,此刻扭曲地躺在坑底另一侧的泥水里,头颅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歪着,脖颈处一片紫黑的淤痕。那是我和母亲……在父亲像野兽一样扑向虚弱的母亲,撕扯她的衣服,嘴里发出非人的低吼“饿……吃……活……”时,我们用尽最后力气反抗的结果。混乱中,我不知从地上摸到了什么硬物,带着绝望的疯狂砸了下去……
“呃……”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我是……儿子?刚才那个宣判死刑的心理医生呢?巨大的混乱和恐惧攫住了我。
“妈……”我艰难地转动沉重的头颅,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母亲。她背对着我,单薄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剧烈地颤抖,像一片随时会被狂风撕碎的落叶。
“妈……”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这样……不行……我们都会死……”每一次说话都耗尽力气,“爸他……已经……”我咽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他不会再饿了……但我们……我们需要力气……需要梯子……”
母亲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雨幕中,她的脸苍白得像鬼。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缩得极小,里面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陌生的东西——纯粹的、冰冷的惊骇和疏离。她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针,扎在我脸上,又缓缓移向我旁边父亲那具冰冷的躯体。
那眼神,比坑壁的泥土更冷。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的儿子,看见他灵魂深处为了活下去而滋生的恐怖念头。
我不在乎了。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论天堂还是地狱!
我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右臂,拖着剧痛的残躯,向父亲的遗体爬去。冰冷的泥水灌进嘴里、鼻子里。终于,我碰到了那冰冷僵硬的肢体。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别想!这只是肉!是燃料!是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
我摸索着,从父亲那件破烂的裤袋里,找到了他随身携带的、用来削水果的旧猎刀。刀柄冰冷滑腻。
刀刃对准了目标。猎刀切入皮肉的触感是粘滞而冰冷的,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分离筋膜的细微撕裂声。我强迫自己不去听那声音,不去想那感觉,只是机械地、专注地切割、分离……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特有的、甜腻的腥气瞬间在潮湿的坑底弥漫开来。
我抓起一小块……“东西”,闭着眼,胡乱塞进嘴里。咀嚼?那是一种本能的、近乎吞咽的动作。滑腻、冰冷、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难以形容的膻气,瞬间堵塞了喉咙。胃袋剧烈地痉挛、抽搐。我猛地趴到泥水里,剧烈地干呕起来,胆汁混合着血丝从嘴角溢出。身体在极度排斥,但一股微弱的热流,还是从胃部扩散开。
眼角余光瞥向母亲。她蜷缩在更远的角落,脸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她没有看我,一次也没有。
也好。所有的罪孽,所有的诅咒,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我抹掉脸上的泥水和呕吐物,抓住那截带着血丝和泥土的、粗壮的腿骨。就是它了。我拖着它,爬到坑壁下。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了些。我举起另一块沉重的石头——那是之前父亲挣扎时蹬下来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腿骨的一端!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坑底回荡。骨头很硬,只留下一个浅坑,震得我本就剧痛的左臂一阵钻心的酸麻。高烧让我头晕目眩,手臂的剧痛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每一次举起石头都像在举起一座山。断裂的肋骨随着每一次用力而尖锐地刺痛。
“咚!”又是一下。浅坑深了一点,骨屑飞溅。
“咚!”石头脱手砸在泥里。我瘫倒,大口喘气。
不行……不能停……妈妈……她快撑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腿骨的一端被砸出了一个勉强能用的钝尖。我挣扎着爬起,用右臂和身体的力量,将那钝尖死死抵在坑壁相对干燥些的泥土上,然后用石头,一下,又一下,用尽吃奶的力气砸着骨头的另一端,试图将它钉进去。手臂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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