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1

换源:

  我像受惊的雏鸟般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壁纸,寒意透过单薄的衣物直刺骨髓。视线所及,一片昏蒙,唯有那个东西在移动——那个纯黑的婴儿。它没有五官,像一团浓缩的、蠕动着的深夜阴影,正用一种非人的、关节反向扭曲的姿态,拖曳着湿漉漉的痕迹,一点一点向我爬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每一次它那不成比例的小手抬起、落下,都伴随着黏腻的“啪嗒”声,像是拍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它的目标显然是我。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能感觉到自己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咯咯作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濒死的嘶鸣。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我闭上眼,等待着撕裂或吞噬的剧痛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并未到来。

只有一点冰凉、湿润、极其轻微的触感,落在了我的脚踝上。

我猛地睁开眼。那黑色婴儿已经爬到了我的脚边,一只纯粹由阴影构成的小手,正轻轻地、试探性地搭在我的皮肤上。没有恶意,没有攻击,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它仰着那没有面孔的“头”,似乎在“注视”着我。

“你……?”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它没有回应,只是收回了手,继续安静地、诡异地待在原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竟莫名消散了一些。

难道……它不会伤害我?它……是好的?这个念头荒谬地闪过脑海,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但恐惧的惯性依然强大,我无法信任这团来历不明的黑暗。剧情的迷雾更浓了,我该怎么办?

别无选择。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双腿虚软地站起来,踉跄着走向客厅。大师依然坐在那张硬木椅子上,姿势与我离开时一模一样——背对着我,佝偻着,头微微低垂。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僵硬的轮廓,像一尊蒙尘的石像。

“大师……”我颤抖着呼唤,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那个……婴儿……”

他纹丝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我鼓起最后一点勇气,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触感冰冷、僵硬,毫无生气。

就在我的指尖碰到他肩膀的瞬间——

咚!咕噜噜……

一声沉闷而清晰的撞击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滚动声响起!

大师那颗灰败、失去所有血色的头颅,竟毫无征兆地从他的脖颈上滑落,像一个沉重的保龄球,砸在地板上,然后沿着不平整的地板砖,骨碌碌地滚出了一段距离,最终停在墙角,面朝上,那双浑浊、半睁着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天花板!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扼住,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颗滚落的头颅在视野里无限放大,每一个细节都烙进眼底:松弛的皮肤、凝固的血迹(从断颈处渗出,在地板上蜿蜒出暗红的溪流)、微微张开的嘴唇里露出的灰暗牙齿……还有那双眼睛,里面残留着临死前一刻的惊骇与茫然。

昨天晚上……他那么专注地、急切地……在客卧门后摸索……记忆碎片如同冰锥刺穿我的意识。他找的……难道就是……他自己的头?!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比看到死亡本身更甚百倍!细思极恐!

不能再待了!一秒都不能!这里已经不是人间,是地狱的边缘!

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冰冷的金属门把手被我胡乱扭开,我几乎是摔了出去,扑进外面同样冰冷、但至少开阔的空气里。

邻居王阿姨正巧拎着菜篮子从楼道口上来。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去,语无伦次:“王阿姨!王阿姨!救命!我家!我家死人了!大师!头!头掉了!”我的手指疯狂地指向自己家门。

王阿姨的脚步顿住了。她抬起眼皮,那双平日里和善的眼睛此刻却像蒙着一层雾,没有任何焦距,没有任何情绪。她仿佛在看一团空气,视线穿透了我的身体,落在了我身后的墙壁上。然后,她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面无表情地、极其自然地侧身从我旁边绕了过去,掏出钥匙,打开了她自己的家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世界,彻底寂静了。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荒诞与冰冷淹没了我。她看不见我?听不见我?这怎么可能?!

凭空出现的碎纸……能触碰到的鬼婴……假装不认识我的邻居……

这些碎片化的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一个绝对不可能、却又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答案,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缓缓浮出水面,清晰得令人窒息。

不……不可能……我踉跄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楼梯扶手上。巨大的否认如同堤坝,试图阻挡那汹涌而来的真相洪水。但堤坝瞬间崩塌了。

剧痛!不是身体的,是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无数画面、声音、气味,蛮横地冲破了封锁,灌入我的意识:

黑暗的卧室:熟悉的床铺,枕边还残留着婴儿的奶香。沉重的呼吸声靠近,不是我的……是带着浓烈酒气和绝望汗臭的……他的呼吸!

冰冷的金属触感:不是门把手……是刀刃!冰冷的、锋利的刀刃,带着令人作呕的油腻感,瞬间切开了我喉咙的皮肉!剧痛!窒息!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浸透了枕巾!我想尖叫,却只能发出“嗬…嗬…”的血沫声。

黑暗与寂静:意识沉浮,仿佛沉入冰冷的海底。身体被粗暴地拖拽,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刺眼的白光与巨大的轰鸣:*卫生间的灯光!刺得我“眼睛”生疼(虽然我那时已经没有眼睛了)。然后是那熟悉的、震耳欲聋的抽水马桶声!一遍,又一遍!伴随着沉重的、肉体被切割的闷响,以及……水流裹挟着什么重物冲走的咕噜声……那是我的身体!我的四肢!我的……一切!

穿透水流声,穿透死亡的屏障,尖锐地刺入我混沌的意识!是我的孩子!他在哭!他在哪里?!

原来……那个午夜反复响起的、让我恐惧万分的冲水声……是我被分尸、被冲入下水道的死亡进行曲!那孩子的哭声……是我可怜的孩子在失去母亲后的绝望哀嚎!而我……早已在那个丈夫归来的夜晚,被他亲手割喉,碎尸,冲进了污秽的下水道!我是一个游荡在自己死亡现场、对真相一无所知的……怨灵!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