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夜探局

换源:

  江南的梅雨浸润着章府的雕花窗棂,子时三刻的月光透过湘妃竹帘,在青砖上投出细碎的竹影。禾九溟的青骓靴底沾着镜水阁秘制的「消音粉」,指尖抚过廊柱时,毒蛛丝悄然缠上第三道机关铃——那是章盛悦闺房的预警装置。

雕花木门「吱呀」裂开半寸的瞬间,银针的寒芒已抵住他咽喉。章盛悦的素白寝衣在夜风中翻飞,指尖扣着的十二枚雪蚕针,针尖泛着镜水阁「迷心散」的幽蓝:「阿溟,你该知道,我床头的机关,连父亲都要叩三声咳嗽才能进。」

他忽然轻笑,任由她的银针划破油皮,露出底下的「人皮易容」——真正的面容在月光下泛着苍白,喉结处的寒蝉胎记,正与她腕间的银铃暗纹共振:「所以我走的是药柜密道。」话音未落,屋顶突然传来机括轻响,淬毒的三棱刺如暴雨坠落。

章盛悦的机关伞「咔嗒」张开,将他整个人推进紫檀药柜,伞面水波纹恰好挡住刺网。黑暗中,他的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沉水香,与药柜里的雪蚕冰魄混在一起,竟比北疆的毒雾更让人心慌。

「床头暗格,第三卷《盐铁论》。」禾九溟的声音混着刺网撞击伞面的脆响,「里面夹着章明修与赵通的密信,用千日红毒写的『毒宗祭阵图』。」他忽然贴近她耳边,感受着她颈间的脉搏跳动,「而我要的,是江南盐引的批文。」

章盛悦的指尖在他喉结上轻轻一划,雪蚕针的毒粉渗进皮肤:「你以为用赵通的证据,就能换镜水阁的盐引?」她忽然撤伞,刺网的余势将两人压在药柜上,「父亲的密信,我三日前就抄了副本,而你——」

迷心散的药效突然发作,禾九溟的视线开始模糊,却在倒地时将染血的「秦王军报」塞进她掌心。军报上的狼头印泥里,混着只有他们能懂的毒蛛丝暗号:「赵通的催命咒,七日后生效。」

章盛悦望着他闭上的眼,忽然冷笑,指尖划过军报背面的朱砂批注——那是她今早才写的「盐引批文需双生蛊血」。原来他早已知道,章氏与赵通的交易,不过是引她入局的饵,真正的目的,是让她主动交出盖着镜水阁玺的批文。

药柜的暗格突然发出微光,毒宗血誓印记在黑暗中发烫,她腕间的红痕与他胸口的毒蛛,正同步发出荧光。章盛悦忽然按住他的手腕,感受着与自己同频的心跳,指尖划过他喉结上的针痕:「阿溟,你我之间,到底谁是谁的饵?」

没有回答。禾九溟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像极了十年前在毒窟,他替她试毒后昏睡的模样。章盛悦忽然取出床头暗格的《盐铁论》,密信上的千日红毒,果然在她的圣女血脉下显形,露出「取盛悦血,开地宫」的字迹。

「原来,你早就知道父亲的计划。」她忽然轻笑,将军报按在他胸口,「所以故意让我迷晕你,好让我发现,秦王的军报里,藏着『毒宗地宫钥匙在镜水阁』的假消息。」

迷心散的药效渐退,禾九溟忽然睁眼,指尖扣住她腰后死穴:「盛悦可知,你方才按在我胸口的力度,比三年前轻了三分?」他望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就像你知道,我不会真的让赵通的咒文反噬,因为——」

药柜的暗格突然弹出,露出半幅地宫地图,与他怀中的骸骨图严丝合缝。章盛悦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双生归位」标记,忽然发现,盐引批文的朱砂印,恰好盖在地宫入口的位置。

「因为我们的血,早就是地宫的钥匙。」禾九溟忽然握住她按在地图上的手,血誓印记在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强光,「章明修想要我的血祭阵,赵通想要你的血解蛊,而我们——」

「而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双生蛊的血,只会流向地宫的大门。」章盛悦忽然抽手,机关伞的水波纹扫过他胸前的印记,「不过你漏算了一点——江南盐引的批文,需要镜水阁玺与圣女血共同盖印。」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药柜里的雪蚕,「就像你故意让我划伤喉结,不过是想让血誓印记,在父亲的密信上,留下更重的毒。」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冲刷着章府的飞檐。禾九溟望着她指尖的血珠滴在《盐铁论》上,竟自动拼成毒蛛与镜水交织的图腾,忽然轻笑:「盛悦,你我就像这梅雨,看似润物无声,实则能泡软最硬的青砖。」

章盛悦忽然转身,将盐引批文塞进他衣襟:「明日卯时,批文会出现在你的案头。」她望着药柜暗格里的地宫地图,「但你要记住,镜水阁的船,只会在双生蛊血同时滴落时,驶向地宫的方向。」

子夜的梆子声穿过雨幕,禾九溟望着她素白的背影,忽然想起在北疆军帐,她渡给他闭息丹时的温度。毒宗血誓印记还在发烫,混着她指尖的雪蚕毒,竟让他心跳如鼓——不是因为迷心散,而是因为,在这互相刺探的局里,他第一次分不清,哪些是算计,哪些是真意。

药柜的暗格缓缓闭合,章盛悦摸着腕间的银铃,忽然轻笑。禾九溟留下的军报,背面用毒蛛丝写着「赵通七日必死」,而她回赠的盐引批文,朱砂印里藏着镜水阁的「斩父」密令。原来从他潜入章府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早已知道,所谓的夜探局,不过是又一次用毒与血,在彼此的棋盘上,落下的,最致命的,也最温暖的,一枚棋子。

雨,越下越大。章府的药香混着毒蛛丝的冷冽,在午夜的空气中蔓延。章盛悦望着熟睡的禾九溟,忽然发现,他喉结的针痕处,正渗出极浅的血珠,与她腕间的印记,在黑暗中形成微弱的光链。那是毒宗双生蛊的共鸣,是他们血脉的羁绊,也是他们在这盘吃人的棋局里,唯一能握在手中的,既是毒饵,也是解药的,彼此。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