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的大门在顾长清面前‘吱呀’一声自动打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操控。昏暗的观众席与舞台上唯一一束聚光灯形成鲜明对比，那束光柱中，小小的静香记忆体正坐在三角钢琴前，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胡乱按着，断断续续的《小星星》旋律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出诡异的回声。
“它比刚才更实体化了...”顾长清压低声音，智能终端显示记忆体的能量读数正在稳步上升，“看它的手指动作，正在自我修正。”
静香站在他身侧，呼吸有些急促。舞台上那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分明是她五岁时的模样——连发梢翘起的弧度都与母亲珍藏的照片一模一样。记忆体的右脚悬在踏板上方几厘米处，够不着地的样子令人心疼。
“我们得靠近点”。静香说着就要往前，被顾长清一把拉住。
“等等，”他取下背包，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无人机，“记忆体对直接接触很敏感，先用这个扫描。”
无人机无声地升空，底部投射出蓝色网格状的光线，将钢琴区域笼罩其中。顾长清的终端立刻显示出三维建模数据：“记忆锚点位于第三小节的F大调和弦...奇怪，这里有个异常波动...”
话音未落，记忆体突然停下乱按的动作，猛地转向无人机所在的方向。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团模糊的光晕，但顾长清分明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
“它发现我们了！”
记忆体的小手重重砸在琴键上，发出一声刺耳的不和谐音。音浪如同实质般袭来，无人机像被无形的手拍中，‘啪’地撞在墙上，零件散落一地。
静香倒吸一口冷气：“它在保护自己的记忆循环！”
顾长清快速分析着数据：“不是保护...是在求救。这个记忆体卡在了最痛苦的节点，它需要外力介入才能继续。”
舞台上的记忆体又恢复了机械的弹奏动作，但这次每按错一个音，它虚幻的身体就会闪烁一下，像是快要没电的投影仪。
静香咬了咬下唇：“我去弹完那首曲子。”
“太危险了。”顾长清指着终端上飙升的能量曲线，“记忆体现在处于不稳定态，任何干扰都可能...”
静香已经脱下鞋子，光脚踩在礼堂柔软的地毯上：“小时候的我只是需要有人陪着弹完。”她回头看了顾长清一眼，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坚定，“就像上周你陪我合奏那样。”
顾长清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快速改装起另一个设备：“给我两分钟。”
静香蹑手蹑脚地沿着观众席边缘移动，而顾长清则蹲在最后一排，手指飞快地在终端上输入代码。他拆下手表上的生物传感器，与备用无人机的核心部件组合，临时拼凑出一个简陋的记忆编码器。
“好了，”他通过手势通讯向静香示意，“我会用声波干扰制造时间窗口，你数到三就上台。”
静香点点头，纤细的身影隐没在舞台侧面的阴影里。顾长清深吸一口气，启动设备。
“嗡——”
一阵高频声波从改装设备中发出，舞台上的记忆体动作立刻变得迟缓，像是录像带被按了慢放键。顾长清竖起三根手指。
“一...”
记忆体困惑地‘看’向声源方向。
“二...”
静香的身体微微前倾，像蓄势待发的芭蕾舞者。
“三！”
静香箭步冲上舞台，在记忆体反应过来前就坐到了琴凳的另一端。小小的记忆体僵住了，虚幻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微微发抖。
“没关系，”静香轻声说，手指轻轻放在高音区，“我们一起来，好吗？”
她的右手弹出《小星星》的主旋律，左手则即兴加入了简单的和弦。令人惊讶的是，记忆体没有逃跑或攻击，而是慢慢地将小手放回琴键，生涩地跟上节奏。
顾长清屏住呼吸，看着终端上的数据曲线逐渐平稳。静香弹到第三小节时——正是记忆体一直卡住的地方——她故意放慢速度，让记忆体能完整地跟上。这一次，没有错音，没有中断，《小星星》的旋律终于流畅地完成了。
“成功了...”顾长清喃喃自语，正准备启动记忆编码器，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旋律。
是他的小提琴声。
顾长清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半透明的‘自己’正站在礼堂最后一排，手持小提琴演奏着《卡农》的旋律。那分明是上周与静香合奏时的记忆体！更不可思议的是，舞台上的钢琴声自动转换成了《卡农》的钢琴部分，与琴声完美契合。
“记忆共鸣...”顾长清震惊地看着两个记忆体隔空合奏，数据流在终端屏幕上疯狂跳动，“它们在重构当时的神经链接！”
静香也愣住了，手指不知不觉离开了琴键。但钢琴并没有停止——记忆体的小手继续弹奏着，而且技巧突然变得娴熟起来，仿佛被小提琴记忆体引导着突破了当年的局限。
顾长清突然明白了什么，快步走向小提琴记忆体：“它们不是单纯的记忆回放...它们在完成当年未达成的可能性。”
两个记忆体的演奏越来越和谐，渐渐有光点从它们身上飘散出来，在舞台上方形成一片星云般的漩涡。静香从琴凳上退下来，站到顾长清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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