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信是被监护仪的蜂鸣声惊醒的。
他睫毛颤了颤，最先触到的是掌心一片温软——苏绾的手还攥着他，指节因趴睡太久泛着青白。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她发间残留的茉莉香，像根细针轻轻挑开混沌的意识。
“苏绾？”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手指微微蜷缩，想确认她是否真的在。
趴在床边的人动了动，发顶翘起的呆毛蹭过他手背。
她抬起脸时，眼尾还压着床沿的红印，迷迷糊糊地用鼻尖蹭了蹭他手腕：“阿信……你醒了？”
林缚信喉结动了动，正要说话，窗外突然有刺目的光晃过。
他偏头望去，太平洋方向的海平面上，那抹翡翠色的光比昨夜更盛，像有人往海里倒了整罐荧光颜料，随着浪涌翻卷出诡异的漩涡。
“看卫星云图。”苏绾似乎早料到他会注意到，抽回手摸过床头的平板，递到他面前。
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里，全球地震监测网的红点正在疯狂闪烁，从日本列岛到菲律宾海沟，三十七个火山口同时进入临喷状态。
林缚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掀开被子坐起，动作太急带得输液管哗啦作响。
苏绾手快地按住他肩膀：“医生说你气运透支太严重，再躺半小时——”
“苏总。”他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冷硬的锋刃，“现在几点？”
“凌晨四点十七。”
“调云鼎集团的地脉监测数据。”他掀开苏绾的手，赤脚下地时才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又低头扯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套上，“还有，把徐老先生的召唤阵准备好。”
苏绾望着他发顶翘起的乱发，突然笑了。
她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他常穿的深灰衬衫，抬手帮他系第二颗纽扣：“陈静已经把指挥室的全息屏打开了，徐霞客先生的残魂共鸣度在你昏迷时就养到了92%。”她指尖顿了顿，“你昏迷前，翡翠光波及了十二处火山带。”
林缚信系纽扣的动作一滞。
他望着苏绾眼底未褪的青黑，突然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抱歉，又让你熬夜。”
“先解决正事。”苏绾握住他正要收回的手，拉着他往门外走，“陈勇在指挥室等我们。”
指挥室的门刚推开，混着焦糊味的暖风便裹着陈勇的大嗓门扑过来：“老板！全球火山监测网的异常数据和翡翠波光完全重叠——”他话没说完，看见林缚信站在苏绾身后，立即立正敬礼，“林先生醒了。”
林缚信扫了眼墙上的全息屏，三十七颗红点像三十七颗定时炸弹，在亚洲地图上灼得人眼睛生疼。
他走到操作台前，指尖按在“召唤”按钮上，气运值从0开始缓慢攀升——这是他用半条命换回来的反制结界的代价。
金光在指挥室中央炸开时，徐霞客的身影从光雾里凝实。
这位明代地理学家穿着青布直裰，腰间挂着铜制罗盘，手里还攥着卷了边的《江南省山川志》。
他目光扫过全息屏上的红点，抚须叹道：“林小友，这些火山分布，倒像极了老夫在《山海经》残卷里见过的阵图。”
“老先生。”林缚信快步上前，将全息屏上的火山带投影到徐霞客的地图上，“是否暗合巫族祭坛阵型？”
徐霞客展开《江南省山川志》，泛黄的纸页上突然渗出墨痕——竟是他当年实地绘制的地脉走向图。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山脉：“火山链起于日本富士，终于南海黄岩岛，每处火山口都对着地脉的‘龙眼’。”他抬眼，“南海，藏着被遗忘的巫族‘地脉之眼’。”
苏绾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翻飞，卫星热成像图投在半空：翡翠色的能量正在南海海底形成漩涡，中心处的温度高得离谱。
“所有船只进入半径百里的区域都会——”
“通讯中断，仪器失灵，连GPS信号都被吞了！”陈勇突然冲进来，额角挂着汗，“三艘科考船刚进南海监测区就失踪了，搜救队在海底拍到巨型石像移动的痕迹！那些石头……像是活的！”
林缚信摸出颈间的翡翠纹身贴——这是苏绾用觉醒的翡翠血脉为他特制的定位器。
他将纹身贴按在徐霞客的地图上，血色光点骤然在十二处地脉节点亮起：“十二座地脉节点，南海这处……即将完全苏醒。”
通讯器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张强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海风的咸涩：“东海舰队报告，台湾海峡出现岩浆柱，高度超过三百米，请求——”
“让舰队撤退！”徐霞客突然按住地图，罗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地磁异常，这是‘地火虹吸’前兆！岩浆柱会形成负压漩涡，连军舰都会被拖进地脉裂缝！”
林缚信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敲出急鼓点。
他调出云鼎集团的深海钻井平台监控，画面里，黑色藤蔓正从海底裂缝中钻出，像活物般缠住平台支柱。
钢铁在藤蔓绞杀下发出刺耳的呻吟，几个工人抓着安全绳往下滑，却被藤蔓卷住脚踝，直往黑暗里拖。
“我用翡翠血脉定位藤蔓源头。”苏绾指尖凝聚起淡绿色光团，正要按在操作台上。
林缚信突然扣住她手腕。
他望着徐霞客手中自动翻开的《徐霞客游记》——泛黄纸页上，用朱砂笔写的巫族咒文正在渗出暗红血珠：“老先生？”
“这些藤蔓是地脉血管。”徐霞客的声音沉如磐石，“源头在……”他的手指停在南海黄岩岛的位置，“地脉之眼的核心，藏着巫族封印了三千年的……烛九阴残魂。”
指挥室陷入死寂。
全息屏上的翡翠光突然暴涨，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调张强的军舰。”林缚信松开苏绾的手，转身走向武器架，“陈勇，准备三阶防御符；苏绾，给我三小时气运恢复剂；徐老先生……”他抓起架上的青铜剑，剑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南海。”
苏绾望着他背上的青铜剑，突然伸手拽住他衣角。
她仰头时，翡翠印记在锁骨处若隐若现：“我和你一起。”
林缚信转身，替她理了理被气流吹乱的发丝。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的红印，声音放软：“地脉之眼的能量会灼伤翡翠血脉，你留在指挥室，帮我盯着全球火山数据。”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等我回来。”
陈勇抱着一摞符纸冲进来时，正看见林缚信将徐霞客的地图收进怀里，苏绾站在操作台前，指尖悬在“军舰调度”按钮上，指节泛白。
“老板，军舰五分钟后到港口。”陈勇递过符纸，又瞥了眼全息屏，“南海监测区的翡翠光……更亮了。”
林缚信将符纸塞进外套内袋，转身走向门口。
他在门边停住，回头冲苏绾笑了笑：“等我把地脉之眼的钥匙拔了，带你去看极光。”
苏绾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指尖终于按下按钮。
全息屏上，张强的军舰正划破黎明前的黑暗，朝着南海翡翠光最盛的方向，全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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