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六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不知不觉中记录了许多与朴宝英共处的瞬间——录音棚里的即兴演奏，汉江边的散步，深夜工作室的茶会...每一张照片里，他的笑容都那么自然放松。
她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林三六干巴巴地说。
唐宴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合作伙伴？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入林三六最困惑的部分。他与朴宝英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亲近，早已超越了普通工作关系。但面对唐宴——这个曾经最了解他的人，他却不知如何定义。
我们...先去吃饭吧。林三六转移话题，你住哪个酒店？
唐宴没有追问，但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还没定，想先见到你再说。
最终，林三六帮唐宴在自己住的酒店办理了入住。晚餐选在附近一家安静的韩定食餐厅。
席间，唐宴谈起新专辑的创作瓶颈，林三六则分享电影配乐的进展。
两人都小心避开朴宝英的话题，对话流于表面。
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吗？甜点上桌时，唐宴突然问，你通宵为我改《风之诗》的编曲。
林三六点头。那是五年前，唐宴刚出道不久，他是她的制作人。连续三天的录音都不理想，最后他彻底推翻原版，在录音棚现场重新编曲。当唐宴唱出第一个音符时，所有人都知道那会成为经典。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最懂我音乐的人。唐宴的声音轻柔，现在...你还懂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沉入林三六心底。他抬头看向唐宴，发现她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这在向来自信的唐宴身上极为罕见。
音乐上，我一直懂你。他谨慎地回答。
只是音乐吗？唐宴追问。
林三六沉默。
过去一年，他们的关系确实发生了变化。从无话不谈的亲密伙伴，逐渐变成了仅限于工作交流的熟人。而原因，或许正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愿挑明的那道隔阂。
我去下洗手间。唐宴突然起身，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三六独自坐在餐桌前，手机震动起来。是朴宝英发来的消息：电台节目结束了。明天上午十点录音棚见？我买了您喜欢的那家咖啡店的冰美式。
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兔子表情。
林三六不自觉地微笑，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回复。
抬头时，发现唐宴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他。
是朴宝英？回到座位后，唐宴轻声问。
林三六没有否认。
唐宴低头搅动已经凉了的咖啡，勺子在杯沿碰出清脆的声响。
我明天想去参观你们的录音。她突然说，可以吗？
林三六犹豫了一下：当然...如果你感兴趣。
非常感兴趣。唐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林三六读不懂的情绪，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合作，能让你朋友圈全是她的照片。
这句话中的醋意让林三六心头一震。
过去五年，唐宴从未表现出对他私人生活的在意，即使八卦媒体将他们写成一对，她也总是一笑置之。
唐宴...他试图解释。
不用说什么。唐宴打断他，明天见。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
首尔的夜景璀璨夺目，却照不亮他们之间的阴影。
在电梯里，唐宴突然按下紧急停止按钮。电梯猛地一顿，停在两层楼之间。
唐宴！林三六扶住墙壁。
我需要知道，唐宴在昏暗的应急灯下直视他的眼睛，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林三六张口结舌。
五年来，这是唐宴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询问他们的关系。
过去暧昧不明的状态，此刻被逼到了必须澄清的境地。
我不知道。最终，他诚实地回答，最近我...很困惑。
因为朴宝英？
林三六没有否认。唐宴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明白了。她重新启动电梯，明天见。
电梯门打开，唐宴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留下林三六站在走廊上，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
回到房间，林三六站在窗前，俯瞰首尔的万家灯火。
手机再次震动，是朴宝英发来的一段语音。他点开，朴宝英轻柔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流淌：
林老师，今天下雨了，我突然想到我们可以给《春逝》加一段雨声的前奏...您觉得呢？就像那天我们在汉江边听到的
背景音里确实有淅沥的雨声。林三六想象着朴宝英坐在工作室的窗边，一边听雨一边构思音乐的样子。
那种纯粹的创作热情，正是最初吸引他进入音乐世界的原因。
他按下录音键：很好的想法。我们可以用...
话未说完，门铃响起。林三六打开门，看到唐宴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
睡不着。她简单地说，聊聊音乐？
林三六侧身让她进入。唐宴走到窗前，望着同样的夜景，倒了两杯酒。
为音乐干杯。她轻声说，与林三六碰杯。
红酒的醇香在口中扩散，林三六想起无数个与唐宴一起熬夜创作的夜晚。那种默契曾经是他生命中最稳定的部分，而现在...
告诉我关于朴宝英的事。唐宴突然说，不是工作上的，而是...让你心动的那部分。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林三六呛了一口酒。唐宴转身面对他，眼中没有嫉妒或愤怒，只有真诚的好奇。
她...对音乐有种本能的敏感。林三六慢慢说，能在瞬间理解我想要表达的东西。而且...他想起朴宝英在钢琴前专注的侧脸，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做自己认为对的艺术。
唐宴静静听着，喝了一口酒：听起来像是...年轻时的我。
林三六怔住了。
确实，朴宝英身上那种对音乐的纯粹热爱，与五年前刚出道的唐宴如出一辙。而现在的唐宴，更多考虑市场反响和商业价值。
人是会变的。唐宴苦笑，也许你喜欢的，一直是那个最初的我。
她放下酒杯，轻轻拥抱了林三六：明天录音棚见。晚安。
门关上后，林三六呆立原地。
唐宴的话像一面镜子，让他看清了自己内心的矛盾——他是否一直在寻找那个最初的唐宴，而在朴宝英身上看到了那个影子？
窗外，首尔的雨越下越大。林三六拿起手机，看到朴宝英又发来一条消息：
刚即兴弹了一段旋律，想听听您的意见。
附件是一个录音文件。林三六点开，朴宝英的钢琴声如雨滴般清澈落下，中间夹杂着窗外真实的雨声。这段旋律出奇地贴合他此刻的心情——温柔而忧伤，带着无言的期待。
他反复听着这段录音，直到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息，东方泛起鱼肚白。
明天，两个女人将在录音棚相遇，而他，站在情感的分岔路口，不知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