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编钟的余音还在耳膜间震颤，白若雪已经拽着楚逸尘滚向东南角的铜鼎。
三支淬毒的箭矢擦过她的马尾，钉入青砖之中，箭尾的孔雀翎在琉璃灯下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别碰墙上的星图！”她反手甩出银针，七寸长的钢针精准地卡住旋转的北斗第四星。
青铜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原本匀速转动的墙面突然加速，将嵌在星钉里的银针碾成了齑粉。
楚逸尘的后背重重地撞在铜鼎上，手术缝合线在西装下绷得紧紧的。
他摸到鼎耳凸起的饕餮纹——那是母亲生前最喜爱的古董。
“这些箭头在模仿北斗七星的排列轨迹。”他忽然抓起军刀划破掌心，带血的刀刃在箭孔间勾连起来，“七步之内必有生门！”
白若雪的瞳孔骤然缩小。
掌心伤口渗出的血珠正逆着重力向上漂浮，在楚逸尘头顶聚成了微缩的北斗七星。
她猛地扯开旗袍的侧缝，金丝滚边的绸缎在空中旋成一道屏障，将下一波箭雨尽数裹住。
“三！”保镖突然大喊。
他半个身子卡在翻板下面，手里举着从老仆尸体旁捡到的青铜觥。
浑浊的液体泼向穹顶的琉璃灯，火焰遇酒轰然炸开，烧穿了机关墙的齿轮轴承。
硝烟散尽时，白若雪正跪坐在青花瓷碎片前。
二十年前母亲实验室里的雪松香越发浓郁，与楚逸尘身上淡淡的药草味交织在一起。
她忽然按住他翻找医药箱的手：“放慢呼吸，你闻到的不是福尔马林。”
淡紫色的烟雾正从地砖缝隙中渗出，在铜鼎表面凝成北斗第四星的形状。
楚逸尘的领针突然发烫，镀银表面浮现出与老仆后颈相同的刺青纹路。
“是磷化汞蒸汽！”他扯下领带浸入铜觥里剩下的酒中，“这些星轨在模仿人体经络……”
白若雪已经蹬着铜鼎跃上了横梁。
特制旗袍内衬的磁石纽扣吸附在穹顶的铁链上，她像一只灵巧的雨燕倒挂而下。
绣鞋尖踢中旋转的北斗第三星，整面机关墙突然逆向转动，将毒雾卷成螺旋状的气流。
“白小姐当心！”保镖的惊呼声被齿轮的轰鸣声淹没。
白若雪借着气浪翻身落地，发间的玉簪精准地刺入地砖缝隙。
淡紫色的雾流顺着簪头雕刻的云纹涌向密室的西北角，那里有块青砖正诡异地上下起伏。
楚逸尘突然抓起燃烧的旗袍残片扔了过去。
火焰触到青砖的瞬间，隐藏的通风口轰然洞开，将毒雾尽数吸入。
二十年前的雪松香突然变得刺鼻——通风管道里粘着半片焦黄的实验记录纸，边缘还有儿童蜡笔涂鸦的北斗七星。
“姐姐还是这么爱出风头。”白若兰的声音从翻板下面飘了上来。
她涂着丹蔻的手指正按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那是整个机关阵的要害所在。
“你猜这次是父亲教我的机关术，还是你妈妈留下的……”
电流爆裂声打断了她的嘲讽。
白若雪按在青花瓷片上的掌心突然痉挛，细密的电弧顺着青铜星轨爬满全身。
她看见白若兰指间晃动的鎏金钥匙——那本该在母亲爆炸案中熔毁的实验室钥匙。
楚逸尘的军刀已经抵住白若兰的咽喉，却在触及她锁骨处的北斗刺青时骤然停顿。
相同的刺青正在他胸口发烫，仿佛某种血脉共鸣。
“你启动了双生机关？”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当年给我做肝脏移植的医生……”
白若兰笑得花枝乱颤，耳坠上的孔雀翎扫过军刀。
被电流禁锢的白若雪突然瞳孔收缩——那孔雀翎末端缀着的，分明是母亲实验室特有的青花瓷碎片。
二十年前的爆炸声在记忆深处轰响，她终于看清那残片上的纹路根本不是北斗七星，而是被火焰扭曲的……DNA双螺旋。
青铜觥残留的酒液在白若兰脚边汇成暗河，保镖沾满硝烟的手肘死死卡住她脖颈。
“当年老管家教我的擒拿术，”他虎口青筋暴起，“专治白眼狼。”
白若雪蜷在满地瓷片中剧烈颤抖，电流撕扯着每根神经。
旗袍内衬的磁石纽扣突然吸附住楚逸尘掉落的军刀，她猛地将刀刃刺入左臂尺泽穴——二十年前母亲教她的急救针灸穴位。
麻痹感如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鼻腔溢出的血腥气。
“西南坤位！”她哑声嘶吼，染血的玉簪掷向机关墙裂缝。
老仆临终前塞给她的紫铜罗盘应声弹出，二十四山向在墙面上投出蛛网般的金线。
楚逸尘踉跄着撕开衬衫，胸口双螺旋刺青正渗出靛蓝色荧光。
白若兰突然尖笑：“姐姐知道为什么选北斗第四星当命门吗？”她染血的指甲抠进翻板缝隙，“因为二十年前的今天，你妈就是跪在这个位置被炸成……”
军刀擦过她耳畔钉入墙面，削下半片孔雀翎。
白若雪踩住鎏金钥匙转动三周半，穹顶铁链发出齿轮卡死的哀鸣。
当第七颗北斗星钉沉入地砖时，整面机关墙突然像融化的蜡像般坍缩，露出背后镶嵌着数百个玻璃培养皿的暗格。
“这是……”楚逸尘的领针在培养皿冷光下剧烈震颤。
每个容器里都漂浮着指甲盖大小的血肉组织，标签上潦草写着日期：正是二十年前爆炸案次日。
最中央的培养皿锁着半张焦黄纸片，儿童蜡笔画的DNA链旁赫然是白若雪的出生证明编号。
保镖突然闷哼着后退。
白若兰脖颈处窜出幽蓝电弧，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般弹起。
她染成猩红的指尖戳向暗格侧面的应急按钮：“猜猜看，这些克隆胚胎用谁的基因……啊！”
青铜鼎突然倾斜，老仆尸体怀中滑出的铜雀台烛插进她掌心。
白若雪趁机扯断磁石项链，十二颗陨铁珠子精准嵌入培养皿凹槽。
令人牙酸的机械运转声从地底传来，暗格下方的青石板正缓缓裂开向下的阶梯。
“当心呼吸频率。”楚逸尘将浸透药酒的领带捂在她口鼻处。
阶梯两侧的磷火随着他们脚步次第亮起，在潮湿的砖墙上映出双螺旋状的光斑。
白若雪忽然驻足——第三级台阶的苔藓有整齐的铲痕，分明是上周刚被人清理过。
地底深处传来黏稠的水声。
保镖打头阵的火折子突然熄灭，某种带着腥甜铁锈味的湿气缠上众人脚踝。
白若雪摸到墙壁上凸起的铭文，指尖传来熟悉的纹路——是母亲实验室安全门上特有的防爆螺纹。
她刚要开口，整条阶梯突然像活过来的蛇脊般剧烈扭动。
“抓紧！”楚逸尘用军刀卡住砖缝，却见下方深渊亮起密密麻麻的幽绿光点。
二十年前爆炸案卷宗里记载的“类生物电流现象”，此刻正如潮水般顺着潮湿的砖缝漫上来。
白若雪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些光点移动的轨迹，竟与她梦中见过的DNA链分解图完全重合。
最后一级台阶在他们脚下轰然塌陷时，她看清了深渊底部的东西——成千上万枚孔雀翎拼接成的巨型双螺旋，每片羽毛末端都缀着沾血的青花瓷片。
更深处传来机械齿轮重新咬合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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