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转世,活埋
窒息。
浓重得化不开的泥土腥气,混着一股子朽木特有的、令人作呕的霉腐味道,蛮横地冲撞着苏清影的鼻腔和喉咙。
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像是吞下了一口冰冷的淤泥,沉甸甸地坠在肺腑深处,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
意识像是被强行从一片灼热混乱的爆炸白光里拖拽出来,狠狠摁进了这粘稠的黑暗与压迫之中。
耳边,是自己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心跳,咚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不知名的伤口,疼得她牙关紧咬。
怎么回事?
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实验室刺目的警报红光疯狂旋转,刺耳的蜂鸣撕裂耳膜,紧接着就是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和足以融化一切的灼热气浪……她应该已经粉身碎骨了才对。
可现在……
指尖触到的,是冰冷、粗糙的木料纹理,带着湿漉漉的潮气。
头顶、身侧、脚下,全是这种令人绝望的坚硬触感,狭窄得连翻身都做不到。
一股寒意,比这棺木更冷,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棺材!
这个认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混沌的脑海。她在一个钉死的棺材里!
“呵……”一声刻意压低、却充满了扭曲快意的女人冷笑,穿透不算太厚的土层和棺木,清晰地钻了进来,带着一丝恶毒的喘息,“动作麻利点!把这坑填实了!一点气儿都不准透进去!”
声音很熟,熟得让苏清影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瞬间绷紧,每一寸肌肉都传递出刻骨的恐惧与憎恨。
“夫人放心,”一个粗嘎的男人嗓音谄媚地应和着,“保证让这小贱种……呃,让二小姐下去陪她娘,母女团聚,走得安安稳稳。”
铁锹铲起泥土,沉闷地拍打在棺盖上,发出噗、噗、噗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安……稳?”
那女声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刺破耳膜,怨毒几乎凝成实质,“她那个下贱胚子的娘,死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安稳!这贱种,跟她娘一个德性!病歪歪地吊着口气,碍眼地活了这么多年,早该死了!要不是……”
声音似乎意识到失态,猛地顿住,随即又压低,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得意,“埋!给我埋深点!让她好好‘享受享受’这地下的滋味!”
赵氏!
这个名字伴随着无数破碎、混乱、充斥着冰冷药汁、刻薄斥骂、还有暗夜中孤立无援的恐惧记忆碎片,轰然炸开在苏清影的脑海!
相府后宅,那个永远妆容精致、笑里藏刀的主母!原主这具身体记忆深处最深的恐惧根源!
窒息感如同无数冰冷的铁箍,狠狠勒紧她的胸腔,肺叶火辣辣地灼痛,每一次试图汲取空气都徒劳无功。
意识在缺氧的黑暗中沉浮,像即将熄灭的残烛。
属于现代苏清影的、浸透了实验室药剂和生死搏杀磨砺出的铁血意志,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在这绝境中苏醒、喷发!
活埋?
就凭你们这群只会耍弄后宅阴私手段的废物?!
一股被彻底点燃的暴怒混合着冰冷的杀意,
瞬间冲散了身体的虚弱和窒息带来的昏沉。求生的本能,比任何时刻都更加强烈地燃烧起来!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肮脏的泥土之下,死在这毒妇的狞笑之中!
剧痛的身体里,不知从哪个角落榨取出一丝微弱的气力。
她猛地蜷缩起身体,膝盖狠狠顶向头顶上方那沉重的棺盖!咚!
一声闷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她本就嗡嗡作响的耳朵一阵刺痛,棺盖纹丝不动。
“嗬……”一声带着血腥味的喘息从她喉咙里挤出。
不行!力量太弱了!这具身体,弱得不堪一击!
头顶的铁锹声还在继续,泥土落下的声音更密集了,那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更加浓重。
冷静!苏清影!给我冷静!
现代顶级毒医的头脑在生死关头高速运转,摒弃一切无用的情绪。
身体的结构,发力的技巧,瞬间在脑中清晰无比地构建。
她不再试图用蛮力对抗整个棺盖的重量,那无异于蚍蜉撼树。
她的目光在绝对的黑暗中“扫视”,仿佛能穿透这浓稠的墨色,精准地捕捉到每一处关节的承重极限。
就是这里!棺盖与侧板衔接处,靠近头部左侧的位置!那里的钉合,似乎因为木材的纹理或前期的敲击,有一丝极其微小的松动,在方才她顶撞时,传递来的震动反馈略有不同!
微弱,但存在!
她猛地吸气,不顾那灌入喉咙的腥土,胸腔强行扩张到极限,将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滔天的怒火和不屈的意志,尽数灌注于右肩!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蓄力!爆发!
“给我——开!”
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厉喝,伴随着全身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右肩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撞向那处微弱的连接点!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材撕裂声,细小却无比清晰地响起!紧接着是更大的一声——嘭!
腐朽的松木,终究承受不住这精准而狂暴的冲击点!棺盖左侧靠近头部的位置,被硬生生撞开一个豁口!
冰冷的、带着雨后青草和泥土气息的空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灌了进来!
“咳咳咳……嗬……”苏清影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这救命的空气,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胸腔里那股濒死的灼烧感却瞬间缓解。
新鲜的空气涌入,也让她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
“什…什么声音?!”
外面,赵氏那得意洋洋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夫…夫人!”
那个粗嘎的男声也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棺…棺材……好像裂了!”
“废物!”
赵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尖利,“裂了?!怎么可能!还不快给我继续埋!用石头砸!砸实了!快!”
泥土落下的声音变得更加急促沉重,甚至夹杂着石头滚落的闷响,砸在破裂的棺盖上,发出更大的嘭嘭声,试图彻底堵死那个刚刚出现的生机缺口!
“呵……”棺材内,苏清影嘴角咧开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缺氧带来的眩晕在新鲜空气的冲刷下快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各处传来的、更加清晰的剧痛,以及……一种破茧而出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力量感。
想砸死我?
晚了!
借着那破口透进来的、微弱得可怜的月光,苏清影看清了头顶棺盖裂开的位置和形状。
她蜷缩身体,双手死死扣住裂口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瞬间翻裂,鲜血混着棺木的碎屑渗出,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腐朽的木质在她指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起——!”
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从胸腔深处迸发!
腰腹核心爆发出这具孱弱身体所能压榨出的极限力量!
双腿猛地蹬向棺底,全身的肌肉在这一刻协同绷紧,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双扣住裂口的手上!
哗啦——!
腐朽的松木再也无法承受这内外交加的破坏力!
伴随着一阵更大、更刺耳的碎裂声,整个棺盖靠近头部的那一侧,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掀开、撕裂!
混杂着泥土和草屑的冰冷夜风,毫无阻碍地灌了进来,吹拂在她满是冷汗和泥土的脸上。
月光,惨白而清冷,终于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
苏清影猛地直起身,半个身子探出了那口活人棺材!
她大口喘息着,肺部贪婪地汲取着自由的空气,冰冷的夜风刺激着她汗湿的皮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那双骤然适应了光线的眼睛,却在抬起的瞬间,精准地锁定了目标!
月光下,几步开外,站着一个穿着深紫色缠枝莲纹锦缎褙子的妇人。
她梳着时兴的高髻,插着金灿灿的步摇,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却血色尽褪,涂着鲜红口脂的嘴大大张着,一双精心描绘过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盛满了活见鬼般的极致惊骇和无法置信。
她手中还死死攥着一块沾满新鲜泥土的帕子,像是想捂住口鼻,却僵在了半空。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