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雾气翻涌,白得刺眼。
天地仿佛连成一体,头顶无光,脚下无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阴冷的腥味。
前方,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
风从那深渊中吹上来,带着冷冽的嘶鸣声,像有无数野兽在底下沉睡、喘息。
而她身侧不远处——
轶苍趴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抽走了骨头似的,银白长发散乱披着,贴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他那张一向张扬俊美的脸,此刻褪去了所有颜色,唇色泛白,眼睫颤抖,像极了濒死前的落艳花枝。
肩膀轻颤,呼吸断续,仿佛一点风都能将他吹散。
湿透的兽皮衣裹在他瘦削的肩背上,连腰线都显得有些脆弱,整个人伏在雾气间,美得病态,又病得勾魂。
那副模样,真的是在考验别人定力。
媚而不显,弱而不凡。
言昭站在原地,睫毛沾着雾气,喉头轻动,心跳慢了半拍。
四下空无一人,只剩他们两个。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在赶路穿越雾林的那一段,出了意外。
浓雾深处,忽然响起沉重的震响。
接着,一只从未在部落记录中出现过的巨兽破雾而出。
四肢粗壮如柱,脊背上布满骨刺,浑身散发着腐气和雾毒。
队伍顷刻混乱,雌性四散,雄性戒备。
而她——
被那股暴动气息直接震得站不稳,差点从狐背上跌落。
巨兽扑来的瞬间,她记得有人先她一步冲过来。
是轶苍。
就是这个一向吊儿郎当、嘴毒得像长了倒刺的狐狸。
他几乎是用兽身挡在她面前,尾巴卷住她,硬生生把那一击雾爪引开。
代价,是他跟她都被扫进了雾壁最深处,重重撞在崖底。
现在两人才刚脱险,轶苍才虚弱至此。
言昭看着那抹病得发白的身影,心情复杂的很。
她是真的没想到。
那个说可以把她杀了的轶苍,竟然会在关键时刻替她挡下这么一击。
言昭慢慢蹲下身,靠近那一动不动的身影。
她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他额头。
一触即收——冰的。
刺骨的冷。
那种不该出现在活兽身上的温度,让她心里猛地一揪。
“轶苍?”她低声唤他,声音控制不住发紧。
“你没事吧?”
可怀中那只狐狸没有任何反应,耳尖也不再动了,甚至连呼吸都弱得快听不见。
他整个人还维持着半侧趴伏的姿势,像是再也没力气动弹一根爪。
言昭咬了咬唇,整个人微僵。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再怎么嘴硬,也分得清命是怎么捡回来的。
“你别死啊……”她低声说着,手却在系统界面里飞快滑动。
忽然,她停住了。
她想起了。
在确认怀孕,完成一系列任务时,系统曾奖励她一小笔积分。
她原本想着留着换保命道具的。
现在看过去,那积分数刚好能兑换一颗最低级治愈丹。
只有一颗。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一按,丹药兑换完成,落入手心。
药丸通体淡金色,带着微微热意。
她没再犹豫,立刻将丹药塞进了轶苍微张的唇边,轻声道:“张嘴。”
“……别浪费我这点积分。”
然后……
轶苍根本吞不下!
那颗治愈丹搁在他唇边,半天没反应。
言昭蹲在他身侧,看着他唇微启却毫无吞咽动作,顿时脑子“嗡”的一下。
她不是没看过那种桥段。
什么“狗血剧里最常见的救命方式”,什么“嘴对嘴喂药”。
以前电视里一播她就嫌弃得要命,觉得矫情得很。
结果现在——
她看着眼前这张脸。
绝色,是真的绝色。
血色褪尽后的俊容更显脆弱,唇色苍白却精致,像瓷偶开裂前的最后一层釉光。
她鬼使神差地吞了口口水。
心里一边疯狂大喊:
“苍天啊!”
一边手却扶住他脸侧,低下头,咬着牙自暴自弃地补了一句:
“算了,亲就亲吧,老娘也不亏。”
她闭上眼,贴了上去。
就在她唇瓣触碰的瞬间。
轶苍睫毛轻颤,眼皮微动,眼角泛起一丝迟来的热意。
意识混沌之间,他只觉得唇上传来一股温软的触感。
带着微微的热,带着气息,也带着……
轻颤的触碰感。
下一秒——
他睫毛彻底颤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视线一清,就看到近在咫尺、几乎贴到眼前的——
一张娇艳的脸。
睫毛因紧张而轻轻颤着,唇瓣紧贴着自己,红得像雾林深处初生的莓果。
他眨了眨眼,喉咙一紧,连呼吸都忘了动。
言昭一看到他睁开眼,吓得立刻松了手,整个人飞快往后退了半步,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脸上发热,耳尖都跟着红了,连忙别开视线,咳了一声。
“……你醒了啊。”
心里面啧了一声。
这治愈丹也太猛了,才刚塞进去人就醒了,
不愧是系统出品,金手指强得离谱。
她嘴上说得淡定,其实心脏还在乱跳。
轶苍还躺在地上,眼神微微一闪,喉头轻动。
他没立刻说话,只是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撑着手臂坐起身。
长发披散着落在肩头,湿透的兽皮贴着身上,冷意还未散去,但那双眼睛,却渐渐清明了。
他低头咳了一声,声音还哑着,却透着勉强恢复的力气:
“他们还没找过来?”
轶苍低声问,嗓音沙哑,像被冷雾割过,透着点未褪尽的虚弱。
言昭一听见这话,知道他在问谁。
也对他没问刚刚在干什么松口气。
雾还是浓,脚边是凌乱的石砾痕迹,他们之前被冲开的那道雾壁已经闭合,连路都看不清。
她摇头:“没有。”
言昭说到这里顿了顿,低头看着他半坐的身影,目光扫过他微微泛白的唇色和依旧颤着的指尖,又补了一句:
“你能走吗?”
轶苍抬眼看她一眼,那双赤瞳里的笑意还没完全收敛,但语气难得正经了几分:
“要是你刚才没把我亲得那么猛,我现在应该还能飞。”
言昭:“……”
言昭沉默了一秒,耳尖微红,但很快又拉下脸,语气凉飕飕地回怼:
“……你都快断气了,我还能眼睁睁看你死?”
轶苍低笑了一声,随后撑着崖壁缓缓站起身来。
他刚一离地,身体就晃了一下,整个人像是随时会再次倒下。
湿透的兽皮衣贴在身上,线条削瘦,气息也还虚着,但那张脸——
还是那副招人烦又招人心动的妖冶模样。
赤眸抬起,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雌主大人……”他语气可怜兮兮,尾音拖着点勾人的腔调,“能不能扶我一下?”
言昭撇他一眼,眼神冷淡拒绝:
“不能。”
轶苍露出一副“我就是弱不禁风”的乖巧脸,站都站不稳地晃了一下,咬着唇角一副委屈不言的样子。
言昭:“……”
男人撒起娇来,还真的是要人命。
她沉默两秒,最后一脸“真倒了血霉”的表情走过去,手伸出来搀他。
哪知道言昭刚一靠近,轶苍就顺势把半个身体压了上来。
他靠得极近,肩头埋在她耳侧,声音低低地道:
“雌主大人真体贴。”
言昭咬牙切齿,冷冷回了一句: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丢雾里去喂野兽。”
她冷着脸扶着他往前走。
轶苍就像没骨头似的,半个身子都挂在她身上,时不时还故意把呼吸靠近她脖颈,热得她后颈直发麻。
言昭咬牙切齿。
要是没听见他和其他雄性在背后说“现在的雌主看起来不一样了,我现在就能杀了她”的那句。
她可能、也许、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可现在?
她只觉得自己脑子要是再动心,她那脑袋就该真的进水了。
眼前这位挂在她身上的狐狸,长得像妖孽,笑得像蜜糖,心却比野兽的牙还锋利。
蛇蝎心肠的绝美妖精。
一身钩魂的皮囊下,藏着刮骨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