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边庭。
身材壮硕的将军独自站立在城楼边缘，远眺玉门城外的漫漫黄沙。
平祟侯左宣辽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了。
黄沙的尽头有什么？视线所不可穷极之处，潜藏着就连足以颠覆整个大炎的敌人——不是乌萨斯，不是维多利亚，也不是萨卡兹……甚至就连整个大炎忌惮万分的“岁”，在那种敌人面前都如同小孩过家家般不值一提。
左宣辽抿着嘴唇，搁在城墙上的右臂握住拳头渐渐收紧。
玉门是毗邻乌萨斯的战略要冲，多年以来，这道边关重镇不仅承担着拱卫百灶、防范乌萨斯勃勃野心的重要防线之责，也和乌萨斯面临着同样的威胁。
萨米的雪原深处，乌萨斯无人区内禁地，还有玉门城外的黄沙尽头——在那里潜伏着同样不可言说的禁忌。
萨米人因恐惧祂四处迁徙，乌萨斯人试图驯化祂却不能，而大炎……大炎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将祂挡在了国土之外，就这样已经过去了成百上千年。
太久了……久到很多大炎人已经忘却了这份威胁从来都没有被消灭，仅仅只是被排除在了视线之外而已。
甚至就连平祟侯自己都没有重视过这份早就已经被习以为常的既定事实——直到那份情报被摆在了眼前。
维多利亚的事变，争权夺利的维国贵族，和流浪在外的萨卡兹互相争斗——在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心中并不足以被高看几眼，即便这其中掺杂了那位被真龙所重视的不确定因素亦然。
但——邪魔不一样。
左宣辽直径都难以忘记那个场景。
大炎的太尉和太傅……这两位几十年都不在宫墙外打照面的存在联袂而来，一样铁青的脸色，一样难看的表情，简直就如同有什么“超乎他们预测的事情”已经发生。
不，不是如同，而是确实发生了。
伦蒂尼姆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了，在那样的灾难面前，人类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那决计不是用几十上百个天师，几百上千的军队可以打发得了的存在，而是实打实足以毁灭一座城市乃至倾覆一个国家的灾难。
天机阁转入战备状态，尚未竣工的十二楼五城中的六楼二城开始向玉门和大荒城移动——这些原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迎击邪魔而制造的战争兵器此时此刻被匆匆投入使用，这本就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左宣辽发觉自己的视线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对此平祟侯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士兵们得到命令，不会在这个时候靠近他——而能够如此轻易地来到他面前的，也确实只有一个人而已。
“……宗师。”
来人一身素净的玄色长袍，高大的身形仅仅只是站立就仿佛一座山岳般肃穆，只是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却不如往昔般淡然。
“左大人，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被左宣辽称为宗师的男人摇了摇头，似乎并不为所谓的“妥当”二字感到有多少高兴：“大炎之外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事情真的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左宣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十二楼五城的作用和重要性宗师想必绝不陌生，却不放猜猜看有多重要的事情，能让太师直接调动其半数以上挪为他用？”
“……”
宗师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却愈发凝重。
左宣辽看着眼前的男人——与寻常的大炎武夫相比似乎也只是多了两支角一条尾巴，长相甚至要比自己的样貌年轻上不少——只是平崇侯却是清楚，眼前之人的年龄可绝不是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而已。
——这一位经历的悠久岁月，几乎可以与大炎的历史相提并论。
“宗师……你实话告诉我，如果此时此刻的玉门真的对上大漠深处的存在，有几分胜算？”
左宣辽看向身侧的宗师，而后者则是在平崇侯带着失望和不安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
“仅仅只是邪魔的话，并非不可战胜——但伦蒂尼姆那样的规模另当别论。”
宗师转头看向了玉门外的大漠深处，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那样的存在恐怕已经超脱了邪魔的范畴之外了——如若玉门上下一心，又有天机阁和完整的十二楼五城的支援，或可拖延一二。”
“付出如此代价，换来的确依旧不是战胜，仅仅只是拖延一二么……”
左宣辽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这份坏消息甩在脑后：“那依你看来，那样的存在又能如何战胜？”
这一次宗师思考了更长的时间——在思考答案，抑或是思考一个表述方式，但最终也只是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很难。”
听到这个答案的平崇侯反倒没有那么失望，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难，也要准备一战……这是身为大炎边军的责任，也是——”
“急报——！”
正待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叫声打断。眼见一位斥候装束的士兵冲上城头，左宣辽直接一步向前，将递到面前的情报展开。
仅仅一瞬间，这位大炎的戍边老将面色激变，捏住情报的手也倏地收紧。
“乌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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