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掌心的窥命镜碎片,淡金色的光晕像活物般顺着指缝攀爬,在手腕上织出细碎的光网。
青铜镜里的星图突然剧烈旋转起来,九个轮盘状的世界像被无形的手拧动齿轮,中心那团黑雾吞吐间竟溢出几缕银线,缠上了我的指尖。
这就是......九界轮回图?我喉结滚动,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前世学过的拓扑学知识在脑海里翻涌——那些轮盘的交错轨迹竟暗合克莱因瓶的结构,每个世界的光色都不同,有的如熔金,有的似幽蓝鬼火,最边缘那个甚至泛着死灰,像被抽干了生气。
你的窥命镜尚未完全觉醒。守阁老者的声音突然像针一样扎进耳膜,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站到我身侧,锁链上的金纹正随着星图的转动明灭,只能维持片刻。
话音未落,青铜镜发出刺耳的嗡鸣,镜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我看见最中心的黑雾突然膨胀,将最近的两个轮盘吞噬了半角——那两个轮盘里分明有我熟悉的影子:苏清欢翻药柜时碰倒的朱砂罐,林雁秋镖车上惊跳的马,甚至顾九娘在巷口低头搓衣角的动作。
等等——我下意识想去抓镜中影像,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镜面。
幻境开始崩塌,供桌在我手下寸寸碎裂,青砖地面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起伏,守阁老者的灰袍被卷进乱流,锁链叮当作响。
必须记住!我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嘴里炸开。
那些轮盘的轨迹、黑雾的形状、每个世界的光色,全都像刻刀般往脑子里钻。
前世背量子力学公式时都没这么拼命——这可能是解开寿命桎梏的钥匙,是让苏清欢不必再为病人垂泪、林雁秋的镖局不必再担惊受怕的关键。
小陈!张执事的喊声响得格外清晰,混着幻境崩塌的轰鸣,灯油要熬干了!
我猛地转头,就看见青羽道人从虚空中踏出来。
他道袍上的鹤纹被乱流掀得翻飞,左手捏着枚泛黄的符咒,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这是我当年闯轮回境时留下的信物!他手腕一抖,符咒化作一道青光直朝我面门射来,抓住它!
我没敢犹豫。
指尖刚碰到符咒,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冰窖。
冷意从掌心窜遍全身,眼前的星图、守阁老者、崩塌的幻境都开始模糊。
最后一刻我瞥见守阁老者冲我点头,锁链上的金纹突然连成时机二字,转瞬便被黑暗吞没。
再睁眼时,我正跪坐在藏经阁外的青石台阶上。
夜风裹着松木香灌进领口,我这才发现后背的中衣早被冷汗浸透。
守阁老者站在廊下,灰袍被烛火映得发亮,锁链在他脚边盘成小堆,像条沉睡的蛇。
记住你看到的一切。他的声音比幻境里轻了些,却多了几分温度,但不要急于揭露。
为何?我扶着廊柱站起来,膝盖被青石硌得生疼。
老者抬手指向夜空。
我顺着望去,只见一轮弯月被乌云遮住半张脸,云隙间漏下的月光里,有几点暗红的光在飘动——是筑基期修士的引魂灯。
九界轮回的秘密,连真仙都要忌惮三分。他转身走向藏经阁,锁链拖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响,等你能接住我这锁链时,再问第二遍。
门扉吱呀一声合上,把他的身影关在了黑暗里。
我摸出怀里的窥命镜碎片,它此刻温凉如普通玉石,可我知道,刚才那些星图轮盘的纹路,已经刻进了我识海最深处。
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时,我经过街角的馄饨摊。
老周头正蹲在灶前扇风,锅沿飘着白汽,混着胡椒香钻进鼻子。
突然,眼角的余光扫到个穿灰布短打的身影——那是刘屠户家的二儿子,平时总跟在赌坊混的。
他站在馄饨摊后,手正往老周头挂在扁担上的钱袋里伸。
我盯着他的手腕——窥命镜在掌心微微发烫,眼前闪过三息后的画面:钱袋被扯断,铜钱哗啦啦掉一地,老周头举着锅铲追他两条街。
刘二!我提高声音,你娘让你回家拿盐,说今晚要腌酱菜。
那小子手一抖,钱袋啪地掉在地上。
他抬头看见是我,脸瞬间涨得通红,弯腰捡起钱袋塞回扁担上,嘴里嘟囔着我、我就是看看,踉跄着跑远了。
老周头直起腰,用围裙擦手:昭哥儿眼尖!
这混小子,上个月刚偷了王婶的鸡蛋。
我笑着摇头,继续往回走。
夜风掀起衣角,窥命镜在怀里轻轻发烫。
刚才那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未来的碎片不再是混乱的画面,而是像被穿起来的珍珠,每一粒都能顺着因果线摸到源头。
走到巷口时,我抬头看天。
乌云已经散了,月亮像块擦干净的玉盘。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底发颤。
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我摸了摸怀里的窥命镜,嘴角慢慢翘起来。
前世学的那些公式、定理,那些被社恐困住的观察与总结,此刻都像种子遇了春雨——在这个因果为网、修士为棋的世界里,它们终于要发芽了。
前面转角处,回春堂的灯笼还亮着。
我看见苏清欢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动,应该是在整理药材。
明天该去给她送几条新鲜的鲈鱼,顺便提提酒精消毒的法子——毕竟,她那弟子的伤,可不能再因为感染恶化了。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
青石板被月光照得发白,像撒了层碎银。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香,混着馄饨摊的胡椒味,倒真应了苏清欢名字里的清欢二字。
挺好。
我低头看了眼掌心,窥命镜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团小小的、温暖的火。
这把火,足够烧穿所有的因果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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