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怀里还带着藏经阁阴凉气的《因果录》残卷,青水镇的夜风灌进领口时,后颈的汗毛跟着竖起来。
守阁老者那句时机未至还在耳边嗡嗡响,像根细针挑着脑仁——他枯槁手指点在因果纠缠四个字上时,我分明看见他眼底有星子般的光,可等我追问轮回图的真相,他又闭了眼,只说自己去悟。
推开竹门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我摸黑点燃油灯,泛黄的纸页在暖光里摊开。
残卷边缘有焦痕,字迹却清晰得诡异,像是用修士精血写的:窥命镜映照之物,皆为因果纠缠。我盯着纠缠二字,喉结动了动——三日前在幻境里看见的轮回图,那些交缠的红线,此刻突然在视网膜上浮现,每一根都泛着血锈味的光。
啪嗒。
怀里的窥命镜突然坠到桌上,铜面泛起涟漪。
我下意识去抓,指尖刚触到镜面,一阵刺痛从眉心炸开。
有黑影从镜中渗出来,像块被揉皱的灰布,慢慢勾勒出人形——是我,又不是我。
他的眼尾往下吊,左眉骨有道我从未见过的疤,嘴角咧着,露出的牙齿泛着青。
陈昭。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喉咙里磨,你还在执着什么?
我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木桌。
前世学的《普通心理学》突然在脑子里翻页,认知失调理论、精神诱导的典型特征...这些词像火柴棍似的,唰地点亮了思路。
他在试探我的心理防线,和街头骗子用的手段本质一样,只不过换了修真界的壳。
你说修真界是骗局。我故意重复他的话,右手悄悄摸向袖中符袋——这是前世辩论赛练出的习惯,重复对方话语能争取思考时间。
镜我的影子晃了晃,像是被这句话取悦了:当然是骗局。
天道说平衡,可合道大能杀凡人需要担什么因果?
不过是骗你们这些蝼蚁乖乖当棋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我闻到一股铁锈味,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割破了手指。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火光映得镜我脸上的疤更狰狞。
我闭了闭眼,幻境里的青水镇集市突然在眼前展开——卖糖葫芦的老张头在抹秤杆,王婶的菜筐里有只老鼠在爬,最右边的布摊前,那个穿灰布短打的年轻人正盯着我的储物袋。
是昨日的场景。
我捏紧符袋的手松了松——昨日刘二偷老周头钱袋时,窥命镜显示的未来碎片也是这样清晰。
可此刻老张头的秤杆上沾着黑血,王婶的菜叶子泛着尸斑绿,那个年轻人的脸,正在变成镜我的模样。
你看,连回忆都是假的。镜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以为救了苏清欢的弟子是善举?
不过是天道需要你当这个棋子。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肩膀,冷得像浸过冰水的刀,放弃挣扎吧,把窥命镜给我,我教你怎么...吃掉因果。
我盯着刘二的手腕——他的拇指在抖,和昨日偷钱袋时一模一样。
镜我以为用现实场景能瓦解我,却忘了我最擅长的就是总结规律。
我假装踉跄两步,储物袋的带子松了些,刘二的眼睛立刻亮起来。
趁他伸手的刹那,我用小指蘸了点袖中预先备好的灵力粉末,在铜钱上快速抹了道符纹。
叮。
铜钱落在他掌心的瞬间,我捏碎了藏在指缝里的破妄符。
金色光刃唰地劈开幻境,镜我的影子被光刃钉在墙上,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叫。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原本和我相似的面容裂开蛛网似的纹路,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鳞片:你...你早就算到了?
你以为我只能预判情绪?我抹了把额角的汗,符纹在指尖发烫,前世学的博弈论里说,重复三次的行为就是模式。
你选现实场景,选我最熟悉的偷窃,甚至连动手的时机都和昨日分毫不差——我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窥命镜,这局,你输在太贪心。
镜我的尖叫突然变了调,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
他的影子开始往镜中缩,最后留下一句你会再来的低语,彻底消失在铜面里。
我心口一震,窥命镜突然发烫,烫得掌心生疼。
等我松开手,镜面浮现出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原本只能看见未来碎片的感知,此刻突然清晰起来——窗外竹影里,有只夜猫子蹲在瓦上,它的情绪像团乱麻,带着警惕和饥饿;隔壁李婶在哄孩子睡觉,情绪里浮着淡淡的焦虑,混着点甜丝丝的母爱。
我摸了摸发烫的镜面,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梁流进衣领。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因果录》残卷上投下一片银白。
卷角的因果纠缠四个字被月光照着,突然泛出暗红,像血渗进了纸里。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慌。
我吹灭油灯,躺到竹床上时,窥命镜还在怀里发烫。
明日该去集市买些盐,顺便...试试新解锁的感知。
月光透过窗棂,在墙上投下我和窥命镜的影子。
两个影子交叠的地方,有极淡的红光在流转,像根细红线,缠在镜身的裂痕上。
我闭了眼,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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