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木门被拍得哐哐响时,我正用苏清欢的丝帕裹着流血的手掌。
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在帕子上洇开朵暗红的花。
青羽道人扶着墙喘气,他道袍前襟全是黑灰,连胡子梢都沾着噬魂幡的碎渣。
苏清欢蹲在地上捡药材,发间玉簪歪了,露出耳后一片青白——那是刚才被黑雾擦过的痕迹。
陈昭!外头又喊,声音是外门执事张叔的,大长老到了!
我扶着苏清欢站起来。
她的手在抖,指尖还攥着半块没捡完的茯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七盏金灯的光先涌进来,照得石屋亮如白昼。
为首的是大长老徐渊,他白眉倒竖,目光先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我怀里的苏清欢身上:陈昭,这是怎么回事?
我喉头发紧。
昨晚为了破噬魂幡的阵眼,我强行引动离火晶的灵气,此刻丹田像被火炭烙过,每说一个字都扯着疼:凌无尘的分身......想撕开空间裂缝,吞噬玄真宗。
放肆!三长老拍桌,他腰间的玉牌震得叮当响,凌师叔是合道境大能,怎会行此恶事?
你不过练气十二层,敢血口喷人?
苏清欢突然抬头。
她向来清冷的眼睛里烧着团火,指尖点向地上的噬魂幡:那这是什么?
陈昭为了封它,捏碎了护魂玉,三成功力都没了!
青羽道人咳嗽着上前,拂尘尖挑起幡面:此幡以百鬼怨气祭炼,我在凌无尘闭关处见过类似的纹路。他声音突然发哑,半月前,我替他送丹丸时......曾见他房里跪着个穿黑袍的,眼眶处纹着三眼乌鸦。
石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我盯着三长老的脸——他刚才还涨红的腮帮子刷地白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
徐渊大长老眯起眼,目光扫过众人:传窥命镜。
我摸出袖中的太虚窥命镜。
这是上月替宗门解了蛇妖劫,掌门赐的法器。
镜面泛起青光时,我瞥见三长老喉结动了动,眼底闪过道贪婪的光——那是想要窥命镜的欲念。
四长老的手藏在袖中,指节捏得发白,我甚至能听见他指甲掐进掌心的声响。
够了。徐渊突然拍案,金灯的火苗被震得乱晃,先救人。
清欢,你随我去看掌门。
青羽,带陈昭去演武堂。他转身时,广袖扫过我手背,会议辰时三刻开始,谁都不准缺席。
演武堂的青砖还带着夜露的凉。
我坐在蒲团上运功,灵气在经脉里像断了线的珠子,滚得七零八落。
苏清欢走前塞给我颗护心丹,入口苦得发涩,倒让脑子清醒了些。
窗外传来脚步声,青羽道人掀帘进来,手里端着碗参汤:喝了,凌无尘的黑焰伤了你的肺。
我接过碗,热汤熨着胃:前辈为何帮我?
他在我对面坐下,拂尘上的青玉坠子晃了晃: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外门弟子。他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有个穿黑袍的人找到我,说能帮我筑基。
我信了,结果他要我去杀掌门。他突然笑了,后来是凌无尘救了我。
可谁能想到......他的声音低下去,那黑袍人,也纹着三眼乌鸦。
演武堂的钟响了。
我把空碗递给青羽道人,指腹擦过碗沿的豁口——是苏清欢药箱里的,她总说这是人间烟火气。
会议殿的檀香呛得人睁不开眼。
十二位长老分坐左右,中间的掌门之位空着,铺着明黄的缎子。
徐渊大长老坐在左侧首位,他面前摆着那面噬魂幡,幡上的黑纹还在蠕动。
陈昭,三长老率先开口,他今天穿了件簇新的紫袍,你擅自使用涅槃丹突破练气大圆满,违反门规。他指尖敲着桌案,更甚者,你引动离火晶,险些毁了后山灵脉。
我盯着他腰间的玉佩——是玄真宗特有的云纹,但边缘刻着道极细的乌鸦爪印。三长老说得是,我低头,可若不用涅槃丹,我破不了噬魂幡的阵眼;若不用离火晶,这会玄真宗已经被裂缝吞了。我抬起眼,不知三长老若在当场,会如何选择?
殿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徐渊大长老咳嗽两声:青羽,你说凌无尘接触过三眼乌鸦的人?
青羽道人站起来,道袍窸窣:是。
那人身穿玄色长袍,左眼处纹着三眼乌鸦,右耳戴银环。他看向我,陈昭手中有枚令牌,正是那银环所制。
我摸出袖中的令牌。
青铜质地,正面刻着三眼乌鸦,背面是个荒字。
殿里响起抽气声——三年前,南域的苍梧宗就是被三眼乌鸦灭了满门。
四长老突然拍桌:此等邪物怎可留在宗门?
该烧了!他伸手来抢,我偏了偏手,令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且慢。副掌门终于开口。
他是掌门的师弟,平时总笑眯眯的,此刻却板着脸,陈昭护宗有功,功过相抵。他看向我,即日起,你暂代执法堂副使,彻查凌无尘与三眼乌鸦之事。
散会时,殿外起了风。
我抱着窥命镜往住处走,路过偏殿时,个灰衣老者突然从廊下闪出来。
他头发全白,脸上爬满皱纹,手里攥着封黄纸信:陈小友,若想查清三眼乌鸦,去北荒古墟走一趟。他声音沙哑,像两块石头摩擦,那里有......能破局的东西。
我刚要问,他已经融进了风里。
信上没写落款,只盖着枚朱红印——是三眼乌鸦的形状。
深夜,我在房里疗伤。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铺了层银霜。
太虚窥命镜突然发烫,镜面浮起团黑雾,镜我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你赢了这一局......但真正的游戏才刚开始。他的影子一闪而过,最后那句轻得像叹息,小心,你身边的人。
我猛地抬头。镜面上还留着黑雾的痕迹,像只睁开的眼。
清晨的敲门声很轻。
我开了门,苏清欢站在晨光里,手里端着药碗:昨晚看你运功时咳血,这是我新配的养肺汤。她发间的玉簪别正了,耳后的青痕淡了些。
我接过碗,药香混着她袖间的药草味。
她转身要走时,风掀起她的袖口——一抹墨色印记从腕间闪过,正是三眼乌鸦的形状。
清欢!我喊她。
她回头,眼睛亮得像星子:怎么了?
我盯着她的手腕。
风停了,袖口垂下去,什么都没了。没事,我笑了笑,这药......好喝。
她走后,我摸出怀里的密函。
北荒古墟的名字在纸上烫着,像团火。
窗外传来弟子的喊声:云长老传话,三日后带慕容婉儿去炎陨秘境!
我望着镜中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镜我最后的话。
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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