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擦着我衣襟划过的瞬间，我闻到了腐木混着铁锈的腥气。
石壁上刺啦一声，火星子溅在我手背上，疼得我后槽牙直咬——这哪是手，分明是块淬了毒的精铁，怕是化神境修士的肉身都得被捅个对穿。
清欢！我反手拽住她胳膊往石桌后带，可她的药箱哗啦一声砸在地上，小瓷瓶骨碌碌滚到我脚边。
瓶身贴着我前月写的标签，抗阴散三个字被血渍晕开，像团暗红的云。
青羽前辈！我转头喊人，却见那道人倚着石壁滑坐下去，嘴角的血滴在道袍上，把玄真二字染成了深褐。
他的拂尘还攥在手里，可金光已经淡得像要熄灭的烛火。
凌无尘分身的笑声裹着鬼哭，在石屋里撞出回音。
他腕间的黑纹正顺着手臂往上爬，连脖颈都泛起青灰，只剩一双灰白眼珠还在转动：怕了？
现在跪下来求，还能留个全尸。
我喉结动了动。
袖中涅槃丹的棱角硌着掌心，这是我上个月用三株千年寒芝跟丹阁换的，原打算冲击洞虚时保命。
可此刻石缝里漏进来的天光都泛着青，噬魂幡的黑雾正顺着地砖缝隙往我鞋底钻——再不用，怕是连命都没了。
清欢，我扯过她的手按在我心口，能摸到她指尖抖得像风中的草叶，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你就往我膻中穴扎针。
她瞳孔骤缩：那是断脉续生术的死穴——
我要赌他的破绽。我打断她，指腹蹭过她手背的药渍，是熟悉的艾草香，你上次说这术法能强行续半柱香神魂，现在半柱香就够。
石缝里的天光突然暗了暗。
凌无尘分身的指尖冒出黑雾，那黑雾凝成条锁链，链身上爬满我在镜界里见过的咒文。
他手腕轻抖，锁链唰地缠住我的脚踝，疼得我差点栽倒——这哪是锁魂链，分明是烧红的铁丝在往骨头里钻。
蝼蚁也敢挑衅命运？他的声音里混着两个人的重叠，一个是凌无尘原本的清朗，一个是沙哑的嘶鸣，你以为窥命镜能看透天道？
等这裂缝撕开...
锁链猛地收紧。
我眼前闪过白噪点，耳中嗡鸣如雷，恍惚看见镜界里那个我消散前的笑——原来他说的天道真相，是这噬魂幡里藏着的东西？
陈昭！苏清欢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我的混沌。
她不知何时摸出银针，左手按在我后颈大椎穴，右手的针尾泛着幽蓝——那是用雪蚕唾液泡过的续脉针。
针尖扎进膻中穴的刹那，我疼得弓起背，冷汗浸透了中衣。
可那股钻心的疼反而让神魂清明起来，锁魂链的灼烧感被压下去三分。
我低头，看见锁链上的咒文正在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掰弯。
是抗阴散！苏清欢的指甲掐进我肩膀，刚才药瓶摔碎了，粉末渗进锁链里......
我突然想起前月教她配药时说的话：阴毒属寒，硫磺性烈，二者相激必乱。原来她早把药粉淬在针上了。
凌无尘分身的灰白眼珠骤缩。
他终于不再慢悠悠说话，抬手就是三道黑芒。
我咬着牙甩出腰间的情绪共振符——这是用青羽道人给的离火晶炼的，专门针对神魂波动。
符纸炸开的瞬间，他手腕明显顿了顿。
机会！
我摸出怀里的窥命镜，第二层镜面咔地弹开。
镜中映出他的影子，眉心有团暗红的光在跳——这是他神念波动的破绽！
去！我大喝一声，掌心凝聚的灵气裹着离火晶碎片，精准砸向噬魂幡的幡杆。
那是整面幡的阵眼，我在镜界里看过它的构造。
轰——
石屑纷飞中，噬魂幡剧烈震颤。
原本要撕开的空间裂缝突然缩小，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蛇。
凌无尘分身的脸扭曲起来，黑纹顺着他的眼眶往上爬，把半张脸都染成了青灰：你敢坏我大事！
他的指尖冒出黑焰，那是神魂自爆的前兆。
我喉咙发紧——合道境分身自爆，这石屋得被掀到十里外，清欢和青羽前辈绝对活不成。
护魂玉！苏清欢突然喊，她的药箱里掉出块玉牌，是我去年用涅槃花芯炼的，快捏碎它！
我抓起玉牌的手在抖。
这玉牌能护神魂，但会抽干我三成功力。
可此刻石缝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巡山弟子的呼喝——再拖下去，整个玄真宗都要被卷进这裂缝里。
对不住了。我冲苏清欢笑了笑，指尖用力。
玉牌碎裂的瞬间，我感觉有团暖融融的光裹住了神魂。
凌无尘分身的黑焰刚冒头，就被那光扯进了噬魂幡。
他的嘶吼声越来越弱，最后化作句含混的主身不会放过你，便彻底消散。
石屋里的黑雾开始消散。
苏清欢瘫坐在我怀里，药箱里的药材撒了一地。
青羽道人咳着爬过来，用拂尘尖挑起地上的噬魂幡：这幡......被你封了？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才发现掌心全是血——刚才捏碎玉牌时太用力，指甲扎进了肉里。暂时封了，我扯下衣角裹手，但里面的东西......
陈昭！石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长老们到了！
青羽道人扶着我站起来。
透过石缝，我看见山门外停着七盏金灯——那是宗门禁地的护山灯，说明掌门和几位太上长老都来了。
苏清欢整理着药箱，突然抬头看我：你刚才说的天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望着地上的噬魂幡，它表面的黑纹还在微微跳动。
远处传来长老们的脚步声，混着山风里若有若无的嘶鸣。
等明天的宗门会议吧，我弯腰捡起抗阴散的瓷瓶，有些事，该摊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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