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九娘冲进后山破庙时,林雁秋的镖队已经等在门口。
她翻身下马,银鞭啪地甩在地上,震得公孙烈派来的几个护院踉跄后退:陈兄弟,九娘的伤我让人先瞧着,你跟我来。
庙门吱呀合上的刹那,我看见苏清欢蹲在草垫前,指尖点在九娘腕间,眉头渐渐松开——她刚才替九娘挡刀时,灵气罩虽破,却只擦破了点皮肉。
我攥紧的拳头这才松了些,跟着林雁秋走到偏殿。
公孙家勾结水盗的事,我早有耳闻。她扯下束发的红绳,马尾垂在肩头,黑鳞蛟那老匹夫上个月劫了我的玄铁镖,现在怕是要借着公孙家的手清剿青水镇。
我摸了摸腰间装着硝石的布囊,这是方才林婆婆塞给我的:雁秋姐,咱们得在镇外水域布防。
灵力虽强,但消耗大,若能以物代力...
以物代力?赵虎不知何时挤了进来,他是镇上的练气三层修士,总爱跟着我学撒网,陈哥说的是...火药?
林雁秋眉峰一挑,目光像刀:你当真能制那东西?
我听说五年前苍梧城有个疯道人造雷火,炸飞了半条街。
我喉头动了动。
前世在实验室做火药配比的记忆翻涌上来——硝酸钾、硫磺、木炭,三硝一磺一炭的比例,铜粉能增强爆震波。
可这是修真界,修士们靠灵气御物,谁会信一堆粉末能比法术厉害?
试一次。我盯着她腰间的银铃,若不成,我自去领罚。
林雁秋突然笑了,抽出银鞭在掌心拍了两下:赵虎,带二十个镖师去镇东矿洞挖硝石;我去药铺搬硫磺,铁匠铺的废铁壳子全收来。
陈兄弟,你得在明晚前教会我们怎么装这水雷。
赵虎应了声,跑出去时撞翻了供桌的烛台。
我蹲在地上用炭块画图纸,听见林雁秋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住:九娘的事,我谢你。
该谢的是她自己。我没抬头,笔尖重重戳进纸里,灵脉宿主不该被当成灾星。
第二日晌午,河岸边搭起了简易作坊。
我蹲在石臼前捣硫磺,赵虎抱着半筐硝石跑过来,鼻尖沾着灰:陈哥,这玩意儿滑溜溜的,跟我娘腌菜的盐巴似的。
这是硝石,遇水吸热。我接过他手里的石杵,硫磺要筛三遍,木炭得磨成粉——
停!林雁秋从铁匠铺扛来半麻袋铁壳子,这是装火药的?
会不会炸到自己?
我指了指石桌上的引信:用浸过桐油的麻绳,烧半柱香时间。
布水雷时把引信系在芦苇丛里,等水盗船过来再点。
她蹲下来拨弄引信,发梢扫过我手背:你就这么确定黑鳞蛟走这条河?
他劫玄铁镖那次,走的就是镇南河道。我捏起一小撮配好的药粉,水盗怕搁浅,必然挑水深的地方。
咱们在急弯处布三个雷,浅滩布两个......
话音未落,镇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探子阿福浑身是泥,滚下马背:不好了!
黑鳞蛟的船到了上游!
船帆上挂着黑鳞旗,少说有三十号人!
林雁秋唰地抽出银鞭,鞭梢卷住我腰间的图纸:走!
河道的风裹着腥气灌进领口。
我站在芦苇丛里,看着赵虎带着镖师们把铁壳子沉进水里,引信末端系在隐蔽的芦苇秆上。
林雁秋爬上树,用银铃打暗号——两短一长是确认位置,三长是准备引爆。
陈哥,这能行吗?赵虎抹了把汗,手指攥得发白。
我望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喉结动了动:你信我。
夜幕降临时,水面浮起几点火光。黑鳞蛟的船来了。
船帆是油腻的黑色,船头站着个赤膊的汉子,肩上盘着条黑鳞蛇——正是黑鳞蛟。
他手里拎着把带倒刺的鱼叉,叉尖滴着血,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的。
放船!他吼了一嗓子,三十多艘小艇从大船后滑出来,顺着水流往镇里漂。
我摸出火折子,手心全是汗。
林雁秋的银铃在树上轻响三声——准备。
第一艘小艇划过急弯时,我点燃了第一根引信。
火星嗤地窜进芦苇丛,顺着麻绳往水下烧。
轰!
水面炸开一人高的水柱。
小艇被掀翻,三个水盗像破布娃娃似的飞起来,又扑通摔进水里。
有埋伏!黑鳞蛟的鱼叉砸在船板上,溅起火星,结水盾!
可他话音未落,第二声爆炸又响了。
这次是浅滩的水雷,炸起的碎石混着泥沙劈头盖脸砸过去,两艘小艇的船底被捅出窟窿,咕嘟咕嘟往下沉。
赵虎在芦苇丛里欢呼,被我一把捂住嘴。
黑鳞蛟的目光扫过来时,我感觉后颈发凉——金丹修士的神识,像冰锥子扎在皮肤上。
小崽子!他跃到半空,鱼叉上缠着黑紫色灵气,老子扒了你的皮!
我转身就跑,脚腕却被水草缠住。
前世学的浮力原理突然冒出来——水流在弯道处会向凹岸集中!
我咬着牙往河心游,手指在水里划出弧度,借着水流的推力往雷区带。
轰!轰!轰!
连续三声爆炸。
黑鳞蛟的灵气盾碎成光点,鱼叉当啷掉进水里。
他摔进水里时,我看见他胸口插着块铁片,鲜血把河水染成了暗红色。
陈哥!赵虎扑过来把我拽上岸,你没事吧?
我瘫在地上,灵力像被抽干了似的。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清欢的影子罩下来,她蹲在我面前,指尖按在我腕间:灵力枯竭,无大碍。
九娘......我扯她的衣袖。
她在破庙,灵气稳了。她的声音软了些,你这火药......
明日再讲。我闭起眼,耳边是水盗的哭喊声,和林雁秋指挥镖师收网的吆喝。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冷醒。
月光照在河面上,漂着碎木片和染血的黑鳞。
赵虎蹲在我旁边啃馒头:陈哥,黑鳞蛟跑了,可他的船全沉了。
林姐说等天亮了要捞残骸......
我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喉咙里泛起苦味。
黑鳞蛟没死,这事儿还没完。
但至少——
我摸了摸怀里的药粉袋,那是九娘塞给我的,说能治灵力枯竭。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野菊香,像极了她发间那朵摇晃的花。
天亮后,该去看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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