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换源:

  码头的灯火在河面上碎成金鳞,我跟着林雁秋跑过青石板路时,裤脚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老周举着火把的手在发抖,火光里能看见二十来丈外泊着艘乌篷船,船舷压得极低,吃水线比寻常货船深了三寸——那是玄铁原矿的分量。

林镖头!船上传来粗哑的吆喝,船头站着个络腮胡的镖师,正用力挥着黄旗。

林雁秋的玄铁刀在腰间撞出轻响,她三步并作两步跃上跳板,我刚要跟上,却被一道身影拦了去路。

陈兄弟留步。

我抬头,楚掌柜不知何时站在码头上。

他穿月白锦缎衫,袖口沾着星点褐色粉末,方才在公孙烈尸身旁见过类似的——苏清欢说那是千日醉的残粉,混在灵酒里能麻痹修士五感。

玄铁贵重,镇中百姓凑的盘缠,总要过过眼不是?楚掌柜笑得眼尾堆起皱纹,手却虚虚挡在我胸前。

他身上飘来檀香味,比平时浓了两分,像是特意掩盖什么。

林雁秋在船头转头:楚叔,昭子是我请的帮手,您这是信不过我?她声音里带了点娇嗔,玄铁刀鞘在船板上磕出脆响。

楚掌柜的手顿了顿,突然拍着大腿笑起来:瞧我这老糊涂!

林丫头的眼光,我信得过!他退后半步,袖口的粉末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受潮的土。

我跟着上了船。

玄铁原矿用黑布盖着,掀开时冷意刺得人倒抽凉气——拳头大的矿石泛着幽蓝,表面凝着层薄霜,正是北境特有的寒渊玄铁。

林雁秋指尖拂过矿石,眼里亮得像淬了星火:上个月接的镖,总算是见着真容了。

好东西!

突然有人喝彩。

我转头,见个青衫青年站在跳板尽头,腰间悬着柄木剑,剑穗是褪色的朱红。

他嘴角带着笑,可眼神扫过玄铁时,瞳孔缩成针尖——那不是看货物的眼神,是看猎物。

在下北岭宗外门弟子赵行舟,他抱了抱拳,目光却锁在林雁秋脸上,听闻镇北镖局新换了女镖头,特来讨教两招。

林雁秋眉峰一挑,手已经搭在刀柄上。

我却盯着那青年的脚——他站得四平八稳,可左脚尖微微内扣,是刺客惯用的追云步起手式。

更蹊跷的是,他身上灵力波动像浸了水的棉絮,时浓时淡,分明是用了敛息散伪装。

赵兄弟这是?楚掌柜赔着笑上前,玄铁入镇是喜事,动刀动枪的多不吉利。

楚掌柜莫要拦我。青年甩开他的手,木剑嗡地出鞘三寸,我北岭宗与镇北镖局早有恩怨,今日不讨个说法,难消我心头之火!

我突然想起公孙烈储物袋里的密信,提到赤鳞会安插细作。

赤鳞会惯用敛息散,会中杀手练的追云步左脚必扣。

我故意哼了声:北岭宗?

我前日还见北岭的刘长老在镇东茶棚喝茶,说外门弟子佩剑都是精铁铸的,哪用得着木剑充门面?

青年脸色骤变,木剑唰地完全出鞘——竟是把裹了木皮的精铁剑。

林雁秋的玄铁刀已经离鞘三寸,刀光映得她眼尾发红:赵行舟是吧?

我给你三息时间滚,否则——

动手!

青年突然暴喝,精铁剑带起风声直刺林雁秋咽喉。

我早有准备,反手将怀里的火折子甩向岸边。

码头上早备着几盏火油浮灯,火光轰地炸开,映得墙上映出三道影子——青年身后还藏着两个刺客,正举着淬毒的飞针!

雁秋!

左后!我大喊。

林雁秋旋身挥刀,玄铁刀破风声里传来叮的脆响,飞针被劈成两段。

青年见势不妙要退,我抄起脚边的鱼叉横扫他的下盘。

他踉跄时,墙上的影子晃了晃,正好被林雁秋的刀光罩住——

噗的一声,刀刃割破衣袖,鲜血溅在玄铁上,开出朵红梅花。

捆了!林雁秋踢飞青年的剑,镖师们一拥而上,用玄铁索捆得他像只粽子。

我蹲下身,扯下他腰间的香囊——里面散出股腥甜气,正是赤鳞会的千日醉。

说,谁派你来的?林雁秋用刀尖挑起他下巴。

青年咬着牙不说话,我却注意到他脖颈处有枚鳞片形状的红痣——赤鳞会杀手特有的标记。

楚掌柜不知何时凑过来,拍着胸口直喘气:好险!

好险!

多亏陈兄弟眼尖。他弯腰要扶青年,袖口的褐色粉末又落了些,正好落在青年脚边。

我盯着那粉末,突然想起苏清欢解剖公孙烈时说的话:他体内的淤毒,和赤鳞会的千日醉同源。

楚掌柜这是?我指着地上的粉末,您袖口的药粉,和刺客的毒囊味道好像。

楚掌柜的脸刷地白了,他干笑两声:我...我昨日帮药铺搬药材,许是沾了点。他转身要走,我却瞥见他鞋底沾着黑色碎屑——那是玄铁粉末特有的光泽。

夜里,我摸黑进了商会仓库。

锁是普通的铜锁,被人用灵力熔过又重新铸上,痕迹还新鲜。

仓库最里面堆着几箱茶叶,掀开茶包,底下是泛着幽蓝的粉末——正是玄铁磨成的细粉,和码头上的原矿一个颜色。

我捏起点粉末,指尖传来刺骨的冷。

旁边的陶罐里飘出腥甜气,打开看,果然是半罐千日醉。

楚掌柜表面是商会负责人,私下竟在倒卖玄铁粉末,还和赤鳞会勾结。

公孙烈的密信里提到阵眼在顾宅枯井,或许他也在找什么?

昭子。

我吓了一跳,转身见林雁秋站在仓库门口,月光从她背后照进来,把影子拉得老长。

她手里提着壶酒,晃了晃:审出来了,那刺客是赤鳞会的,说有人花大价钱买玄铁的消息。

我把玄铁粉末和药罐指给她看。

她的脸色沉下来,玄铁刀在腰间撞出轻响:楚叔...怎么会?

利益面前,人心比玄铁还凉。我叹了口气,明日押玄铁去北境,得加派人手。

林雁秋突然笑了,她拍了拍我肩膀,力道大得我踉跄两步:你这小子,有点意思。她把酒壶塞给我,跟我去北境吧?

有你在,我睡觉都踏实些。

我捏着酒壶,酒液透过陶壶暖着掌心。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得人心慌。

风里飘来股腥气,像血混着河水的味道。

我抬头望向镇外的山林,月光下树影摇晃,隐约能看见三个黑影,像三柄倒插的刀。

好。我对着林雁秋笑,我跟你去。

可那三个黑影,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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