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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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青水镇的石板路。

我蹲在镖车旁,指尖蹭过黑檀木箱上的符箓——五层封印,每层都画着镇灵纹,林雁秋说这是她找青虚观的老道士连夜画的,玄铁原矿就锁在里面,能压垮三辆马车的分量。

昭子,发什么呆?林雁秋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她换了身玄色劲装,枪柄上的红缨被晨风吹得一颤一颤,左肩的伤裹着粗布,血渍渗出来,倒像朵蔫了的红梅。

我抬头时正撞进她的眼睛,那双眼比青水镇的河水还亮,玄铁要过三州十八镇,北境的雪片子比刀刃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摸着木箱上的符纹站起,晨雾里飘来马草混着铁锈的味道——是玄铁的气息。后悔?我想起昨夜顾九娘替我理头发时,腕间若隐若现的冰霜纹路,昨晚九娘说,她小时候总梦见自己站在冰山上,脚下是望不到底的云。

现在她敢用灵脉了,我总得替她多看看冰山外的景致。

林雁秋忽然笑了,伸手拍我后背:好小子,有股子韧劲儿。她转身朝镖队喊了声起行,三十多号伙计立刻动起来,马蹄声、车轱辘声混着人声,把晨雾撞得七零八落。

我跟着队伍往镇门走,眼角余光扫过路边茶摊。

三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正低头喝茶,可他们的茶盏根本没动——左边那个的手搭在腰间,鼓囊囊的像是藏了短刀;中间的总往镖车这边瞟,喉结每隔三息就滚一下;右边的更妙,鞋底沾着新泥,青水镇的石板路早被雨水泡得滑溜溜的,哪来的泥?

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

我快走两步追上林雁秋,压低声音:头前茶摊那三个,有问题。

她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把枪柄在掌心转了半圈:我数过,镇里的熟面孔都在。风掀起她的衣角,我看见她靴筒里插着三支淬毒的透骨钉——这是她对付刺客的杀手锏。

话音刚落,茶摊方向传来瓷盏碎裂声。

我转头时正看见楚掌柜从街角转出来,手里提着个红泥酒坛,青灰色的绸衫被晨雾洇得发暗。林镖头这就走了?他赔着笑,酒坛上的红绸在风里晃,在下备了坛二十年的竹叶青,权当壮行。

我盯着他的袖口——刚才那三个灰衣人缩在茶棚阴影里,可楚掌柜的右手腕在抖,袖口鼓起个小包,像是半张符纸。

前世做实验时,我总记着异常即变量,现在这变量太扎眼。

楚掌柜有心了。林雁秋伸手要接酒坛,我却抢先一步按住她的手背。

酒坛离我半尺远时,我闻到了混在酒香里的甜腥——是迷魂草的味道,这东西磨成粉掺酒里,三息就能让人手脚发软。

玄铁出镇前不宜饮酒。我把酒坛轻轻推回楚掌柜怀里,指尖擦过他袖口那团鼓包,果然摸到符纸的毛边——是引雷符,他想等我们喝酒时引爆,把玄铁的事推给雷灾。

楚掌柜的脸瞬间白了,酒坛在他手里晃得厉害,红绸滑下来,露出坛身的暗纹——和昨夜赤鳞老七腰牌上的蛇形标记一模一样。这...这是我自家酿的...他声音发颤,后退两步时踢翻了茶摊的条凳,瓷片碎了一地。

楚掌柜慢走。林雁秋的枪尖点着地面,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等从北境回来,再找你讨酒喝。

楚掌柜连滚带爬地跑了,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他咽气前喷的黑血——原来他早和赤鳞会勾连,只是贪心不足,想两头吃好处。

现在见我们识破,怕是要去报信了。

镇门的石狮子刚露出轮廓,密林中突然传来鸦鸣。

三团黑影从树梢窜下,带起的风卷得镖旗猎猎作响。

为首的赤鳞老七(我认得他,昨夜被林雁秋挑了后领)手里转着淬毒飞镖,脸上的刀疤像条活过来的蜈蚣:玄铁归赤鳞会,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林雁秋的枪尖已经刺出,红缨扫过老七的面门:做梦!她左肩的伤被扯得渗血,可枪势更狠了,逼得老七连退三步。

我猫腰钻进镖车底,摸出藏在车轴间的风引火线——这是用浸过火油的棉线缠的,昨晚趁伙计修车轮时塞进去的。

着!我点燃引线,火星顺着棉线窜进车厢夹层。

下一刻,硫磺粉混着硝石的浓烟轰地炸开,黄白色的烟雾裹住整个队伍,赤鳞会的刺客们立刻乱了阵脚,飞镖扎进浓雾里,连方向都找不着。

我摸出怀里的震音石——这是用玄铁碎片磨的,边缘刻着共振纹。

前世学声学的时候,老师说过频率对了,能震碎琉璃盏,现在我要震碎他们的灵脉。

我把震音石抵在唇边,吹了声短促的哨音,石片震颤的嗡鸣像根细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啊!赤鳞老七捂着耳朵踉跄,灵力运转的节奏被打乱,胸口的灵核位置鼓起个包。

林雁秋趁机一枪挑飞他的飞镖,枪杆横扫砸在他膝弯:还敢来?

剩下两个刺客见势不妙要跑,我摸出最后两颗震音石砸过去。

石片撞在他们后颈,震颤顺着脊椎窜进灵海,两人当场瘫在地上,灵力乱涌得连爬都爬不起来。

昭子,你这手...林雁秋抹了把脸上的汗,枪尖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比我练了十年的追云枪还管用。

我蹲下身,捡起老七掉在地上的飞镖。

淬毒的镖尖泛着幽蓝,和昨夜楚掌柜袖口的符纸一个颜色。他们要的不是玄铁,是玄铁里的东西。我望着黑檀木箱上的符箓,北境那些人,怕比赤鳞会更狠。

林雁秋把老七的飞镖踢进草丛,伸手拍我肩膀:狠怕什么?她的手很烫,隔着粗布都能摸到温度,有你在,再狠的坎儿也能跨过去。

镖队重新整队时,晨雾已经散了。

我望着镇外的官道,路边的野菊被马蹄踩得东倒西歪。

玄铁原矿在木箱里沉得像座山,可我知道,真正的重量还在后头——北境的雪,该是凉的还是烫的?

林雁秋说等我到了就知道,可我现在就想知道,这雪底下,藏着多少和楚掌柜、赤鳞会一样的算计。

入夜时,队伍停在寒潭边。

潭水黑得像泼了墨,风过处荡起涟漪,我蹲在水边捧起一捧水,指尖突然一麻——潭底有东西在动,不是鱼,是...灵力波动?

昭子,过来喝口热汤!林雁秋的声音从篝火那边传来。

我把水泼回潭里,看着涟漪一圈圈扩散,心里的警铃又响了。

北境的坎儿,怕是从这寒潭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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