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的桨划破水面时，我听见水坝方向传来细碎的石屑坠落声。
林雁秋把舵柄往怀里一带，船身擦着半截露出水面的断碑停稳，锈迹斑斑的铁索从残垣上垂下来，在船舷边晃出吱呀轻响——这地方比我想象中更旧，月光漏过残缺的石拱，在江面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
到了。林雁秋甩下缆绳，牛皮靴踩上石滩的瞬间溅起一片水花。
小白从她脚边窜出去，鼻尖贴着地面嗅了嗅，突然朝左侧断墙竖起耳朵。
我弯腰时，玄铁片在胸口硌得生疼，像是迫不及待要挣脱束缚。
陈兄弟？青羽道人扶了扶歪斜的道冠，他袖口的云纹被夜风吹得翻卷，这碑文...怕是有些年头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蹲在了块半截埋进土里的石碑前。
指尖拂过青苔，石面的刻痕比想象中深，被磨蚀的字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当封九界之门五个字逐渐清晰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前世在图书馆翻《苍澜野史》时，确实见过类似的记载，说是上古真仙为隔绝九界裂隙，曾在各处设下封印。
可青水镇这种小地方，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遗迹？
玄铁箱放坝心！林雁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抬头，看见两个镖师正抬着黑檀木箱子往水坝中央走，箱身用三道锁仙链捆着，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玄铁片在我怀里震动得更厉害了，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共鸣。
试试这个。我从乾坤袋里摸出拓印符纸，指尖沾了点口水润湿边缘，轻轻贴在玄铁箱上。
符纸刚接触箱面，金色符文便唰地窜了出来，像活过来的金蛇绕着箱体游走，最后在箱盖中央凝成个旋转的漩涡。
青羽道人倒抽口冷气，他的胡须被风掀起来：这...这是在回应什么？
水！小白突然发出短促的低吼，前爪死死扒住玄铁箱的锁扣。
我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江面不知何时起了变化——原本平缓的水流正以玄铁箱为中心倒卷，浪花拍在石坝上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是有人在水下扯动看不见的绳索。
结水盾！我本能地掐诀，掌心凝聚的水球刚成型就被逆流冲散。
林雁秋的长枪已经出鞘，枪尖挑起的寒光划破水面，却只挑起几缕泛着幽蓝的水藻。咔嚓一声，脚下石砖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我踉跄着扶住玄铁箱，就见一道幽蓝光柱从地底下冲天而起，直插云宵！
光柱里浮起细碎的光点，像是被揉碎的星子。
我眯起眼，那些光点竟渐渐凝成人形——是个身披黑袍的修士，他手中握着块和玄铁箱里几乎一模一样的铁片，正站在高台上念动咒语。
他的嘴型我看得清楚，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九界轮回...非人力可破
画面突然碎裂成光点，蓝光柱轰地坍缩回地下。
我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林雁秋的枪尖还指着半空，发梢沾着水珠：那是...幻象？
锁仙桩的启动仪式。我摸了摸怀里的玄铁片，它此刻烫得惊人，野史里说，真仙用玄铁引动锁仙桩，封印九界裂隙。
这里的水坝，根本就是桩基。
青羽道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像冰：小友，你听——
远处山林里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是很多人，踩断枯枝的脆响混着衣料摩擦声，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林雁秋把长枪往地上一插，枪尖没入石缝三寸：是追魂灯引的帮手，水盗的人，或者...其他知道这里秘密的。
小白又低吼起来，这次是警告的呜咽。
我迅速扯下外袍裹住玄铁箱，指腹在箱底摸出个凹陷——和我怀里的玄铁片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这箱子根本就是为玄铁片量身打造的容器，之前的震动，是它在催促我完成契合。
去坝顶。林雁秋已经跃上断墙，她回头时，月光正照在她后颈的淡粉疤痕上，我让人在那里埋了火雷。
青羽道兄护好玄铁，陈昭...你跟我来。
我跟着她攀上残垣，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江面上的雾气往坝顶涌。
下方的玄铁箱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小白蹲在旁边，耳朵竖得笔直。
青羽道人站在箱子前，掌心浮着盏引魂灯，暖黄的光被雾气染成灰白。
他们快到了。林雁秋把火雷塞进我手里，她的指尖沾着火药的焦味，等会听我暗号。
雾气更浓了，坝下的灯火明明灭灭，像极了之前江面上的追魂灯。
我望着越来越近的黑影，突然听见玄铁箱方向传来细微的嗡鸣——那是铁片和箱体完全契合的声音。
准备。林雁秋的声音压得很低，她的目光穿过雾气，锁定着某个方向，今晚...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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