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梁上的青衫身影越来越清晰,李守义腰间云来山的玉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我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玉板,那温度透过粗布衣襟烙着皮肤——前日那黑影说的“钥匙”,此刻正和玄铁一起压在我心口。
“奉宗门令——”李守义的声音裹着山风劈过来,“陈昭、林雁秋,跟我们回山受审!”他身后十多个外门弟子横剑而立,将山谷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林雁秋的乌鞘枪在掌心转了个花,枪尖挑起地上染血的令牌:“审?审我们发现莫天衡勾结血鳞教?”她尾音上挑,枪杆磕在玄铁箱上,金属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我注意到她左手悄悄扣住腰间的火折子——那是我给她的改良火药包,引线就藏在枪柄暗格里。
李守义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地上七歪八扭的尸体。
前日他还皱着眉说“不愿牵连无辜”,此刻却像换了个人,青衫下摆被风卷起,露出靴底沾的新泥——看来是连夜从云来山赶过来的。
“玄铁不得离境。”他咬字极重,右手按在剑柄上,“这是方才传回的宗门急令。”
我往前跨了半步,玄铁箱的木棱硌着小腿。
林雁秋的枪尖立刻横在我身侧,带起的风掀起我额前碎发。
“李执事,”我摸出怀里的拓印纸,指腹蹭过上面斑驳的铭文,“你说玄铁是云来山祖物,可这上面刻的‘锁仙桩’三字,贵派典籍里可有记载?”
李守义瞳孔微微收缩。
我展开拓印纸,故意让风把纸角吹到他面前:“锁仙桩,上古用来封印九界通道的镇界之物。若真是你们的祖物,为何没有云来山的认主印记?”
他的目光在拓印纸上顿了三息,喉结又滚了滚:“或许……是年代太久……”
“那这个呢?”白芷突然从玄铁箱后钻出来,攥着块黑黢黢的令牌举到众人面前。
她的手指在抖,发梢还沾着方才打斗时的草屑,“前日我去莫长老房里送药,在他床底摸到的。血鳞教的标志,总不会也是年代太久吧?”
山风突然静了。
李守义盯着那枚刻着血鳞纹路的令牌,脸色从青转白。
我看见他身后几个外门弟子交头接耳,有个年轻小子甚至倒抽了口凉气——血鳞教在苍澜界人人喊打,勾结邪修的罪名,足够让云来山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李执事,”我放软了语气,“你昨日还说要查玄铁失踪案的真相。如今真相就在眼前,你是要护着一个勾结邪修的长老,还是护着云来山的清名?”
林雁秋的枪尖轻轻点地,“当啷”一声,惊得白芷怀里的小白“汪”地叫了一声。
李守义的目光在我、林雁秋、白芷、地上的尸体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枚血鳞令牌上。
他突然伸手扯下腰间云来山的玉牌,在掌心攥得发白。
“退开。”他对身后弟子说,声音哑得像破风箱,“放他们走。”
有个弟子犹豫着没动:“执事,这……”
“退开!”李守义吼了一嗓子,玉牌上的云纹被他指甲抠出几道白痕,“我会亲自向掌门禀报此事。若有问责,我担着!”
山梁上的人潮像退潮的海水,缓缓让出条路。
李守义转身时,我看见他后颈的汗湿了衣领。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目光扫过我怀里的玉板,又扫过玄铁箱:“陈公子,林姑娘……”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莫要让我后悔今日的选择。”
林雁秋把枪往地上一杵:“该后悔的是莫天衡。”她弯腰抱起小白,指尖蹭过它耳朵上的血渍——方才打斗时,这狗崽子为护她挨了一刀。
我们重新上路时,日头已爬到头顶。
玄铁箱压得肩膀生疼,我却走得格外轻快。
怀里的玉板不知何时凉了下来,贴着皮肤像块温润的老玉。
林雁秋走在我身侧,靴底碾碎的碎石子“咔嗒”作响:“你说莫天衡要开的界,会是哪一界?”
“不知道。”我摸了摸玄铁箱上的铜锁,“但九界轮回……”我顿了顿,压低声音,“前日那黑影说过,‘天道是最精密的局’。若锁仙桩是封印通道的,那玄铁和玉板,可能是破局的钥匙。”
林雁秋脚步微滞,乌鞘枪在地上划出半道弧:“你是说,九界轮回不是天道,是人为?”
“不然为何高阶修士要承担因果劫数?”我望着远处翻涌的云层,“若天道真要平衡,又何必用轮回困着我们?”
她没说话,只是把枪柄攥得更紧了。
小白从她怀里探出头,湿乎乎的鼻子蹭了蹭我手背。
夜幕降临时,我们到了青水镇外的驿站。
驿站的灯笼在风里晃,照得玄铁箱上的铜锁泛着冷光。
我摸出帕子擦拭玄铁表面,指尖触到那些古老的铭文时,突然嗅到一缕极淡的香气——像丹炉里飘出的沉水香,却比寻常丹香多了丝清苦。
林雁秋端着药碗从里间出来:“白芷说驿站有药,我给小白敷上了。”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玄铁上,“怎么?看出什么新门道了?”
“没。”我把帕子叠好,玄铁在灯笼下泛着幽蓝的光,“就是……突然想擦擦它。”
那缕丹香又飘了过来,比刚才更浓了些。
我抬头看向驿站后院,那里有棵老梅树,枝桠间挂着个褪色的红绸——像极了顾九娘去年在土地庙求的平安符。
“睡吧。”林雁秋把药碗放在桌上,“明日还要去回春堂找苏姑娘,她那瓶续骨丹,我可记了好些日子。”
我应了声,把玄铁重新锁进箱子。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箱盖上投下片银斑。
那缕丹香还在飘,若有若无,像根细针,轻轻挑开了层蒙在真相上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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