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窗外的喧闹声吵醒的。
渔船的桨声撞碎了晨雾,青水镇的渔夫们像炸了窝的麻雀,连裤脚都没系紧就往河边跑。
我扒着窗沿往下看,王二牛的破草帽被挤到泥里,他举着网兜大喊:昨儿夜里那蓝光沉进河底了!
我下网捞着块冰碴子,沾手就冒白气!
是灵脉!有人喊了一嗓子。
我脊梁骨猛地一绷。
前世学地质时,教授讲过岩浆活动与矿脉形成的关联,可修真界的灵脉...我摸了摸枕头下的裂尺,碎片还残留着昨夜的震颤,像极了实验室里量子对撞机启动前的嗡鸣。
陈兄弟!林雁秋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的玄色劲装沾着晨露,腰间的雁翎刀在晨光里泛冷,镇北镖局收到云来山的帖子,说要开什么灵脉归属大会。
你跟我去看看?
我跟着她往镇公所走,沿途全是议论。
云来山外门长老白镜尘亲自来的!
赵家那老东西也到了,听说带了三车聘礼要和宗门联姻。
灵脉十年开采权...咱们这些小渔民,怕要连河虾都捞不着喽。
最后那句像根针,扎得我心口发疼。
青水河是渔民的命,若真被赵家和云来山联手圈了,往后打渔得交灵脉税,晒网得避灵气区,祖祖辈辈的饭碗怕是要砸个干净。
镇公所的朱漆大门敞开着,白镜尘坐在主位,玄色道袍上绣着云纹,见我们进来,眼皮都没抬:林镖头来得正好,这是大会章程。他推过来一卷黄绢,又瞥向我,这位是?
陈昭,青水镇渔民。我弯腰捡起他故意碰落的茶盏,指腹擦过陶片上的水痕——温度不对,比室温低了至少三度。
渔民也配参会?下首有人嗤笑。
我抬头,是赵家的管事,三角眼扫过我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当心沾了灵气,闪了你的凡胎。
林雁秋的手按在刀柄上,刀环轻响。
我按住她手腕,冲白镜尘笑:长老不是说四方共鉴么?
我虽修为低,可看个热闹总成。
白镜尘抚须点头,目光却像条毒蛇,在我脸上爬了两圈。
夜里我正擦裂尺,窗棂忽然轻响。
月光里翻进个人影,白纱覆面,腰间挂着银铃,走动时碎响像落了把星子。
是玉面狐。
寒霜露。她直入主题,面纱被风掀起一角,眼尾一点红痣像滴凝固的血,大会宴会上的酒水会掺这个,无声无息削弱神智,等你发现时,灵脉契约早按了手印。
她抛来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我只弄到七个,给你。
为何帮我?我捏着香囊,艾草混着薄荷的清苦钻进鼻腔。
她转身要翻窗,忽然顿住:因为你和我一样——月光照亮她半张脸,都不是谁的嫡系。
风卷着她的尾音散了,只余窗台上半枚带露的野菊。
我盯着香囊上的针脚,针脚细密,倒像是出自深闺绣娘之手——玉面狐的身份,怕不简单。
次日辰时,镇公所摆开流水席。
白镜尘端起酒坛:今日共鉴灵脉,先饮此杯!酒液倒入瓷盏,泛着清冽的光,像极了昨夜河心的蓝。
我摸出袖中的细纸包,指尖一捻,淡黄色粉末飘进空气。
这是用前世学的酸碱指示剂配的,若有异常灵毒,粉末会凝成絮状。
果然——
离白镜尘和赵天雄三步远的位置,粉末突然聚成一小团,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我盯着他们的席位,晨风吹过廊下的铜铃,风是从西往东吹的,而他们坐的,恰恰是最西边的死角。
好算计。我低笑一声。
寒霜露该是随风扩散的毒,他们选了逆风位,既能看我们中毒出丑,又能保自己周全。
陈兄弟发什么呆?邻座的散修捅了捅我,他腰间挂着半块残破的符牌,该是哪家小宗门的弃徒,这酒看着不错,我先干为敬!
我按住他手腕:兄台可知杯弓蛇影?他愣了愣,我又道,我听人说,云来山的酒要配鱼脍才香,不如等上了菜再饮?
他摸了摸后颈:倒也是,我这嘴馋的毛病得改改。
这时小白突然从林雁秋脚边窜出来,鼻尖在酒盏上方嗅了嗅,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鸣。
林雁秋立刻按住刀:阿昭?
我冲她微不可察点头,借夹菜的动作碰倒自己的酒盏,瓷片碎裂声里,迅速把邻座的酒换到白镜尘徒弟的位置上。
那小道士正跟赵家二公子吹牛,根本没注意。
上鱼脍喽!
话音未落,方才要喝酒的散修突然捂住心口:头...头好晕!他踉跄着站起来,手指直指赵天雄,是你!
你们下了毒!
席面瞬间乱作一团。
白镜尘一拍桌子,茶盏震得跳起来:胡言乱语!
不过是提神的灵酒,哪来的毒?可他的手指在桌下攥得发白,指节泛青。
我慢慢站起来,裂尺在袖中发烫。
既然是提神的灵酒...我盯着白镜尘,又转向赵天雄,不如两位也饮一杯?
白镜尘的瞳孔缩成针尖。
赵天雄干笑两声,端起酒盏的手直抖,酒液泼在绣金蟒纹的衣襟上,晕开好大一片。
陈昭!白镜尘突然拔高声音,道袍下的灵气翻涌,你不过是个练气修士,也配质疑本门?
我摸了摸心口的香囊,那里还留着玉面狐的温度。
窗外的风突然转了向,吹得廊下铜铃叮当乱响,我望着白镜尘扭曲的脸,笑了:长老别急,我就是想...请两位用这杯酒,给大家伙儿做个表率。
他的灵气波动猛地一滞。我看见赵天雄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吐。
这场戏,才刚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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