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换源:

  我攥着烫金请帖在廊下站了半宿。

梧桐叶落在肩头上,顾九娘塞的桂花糕早被体温焐软了,甜腻的香气混着丹房飘来的药气,在喉间滚成一团乱麻。

云无涯那老东西突然要我参与太乙归元丹的炼制——这丹是化神期修士冲击洞虚境的关键,整个丹堂能碰主炉的不过三两人。

我不过是个刚在练气九层卡了半年的散修,就算上次炼驻颜丹时占了现代知识的巧,也不该被他如此看重。

裂尺在袖中轻轻发烫,像在挠我掌心的薄茧。

我摸了摸腕间,那缕青光又开始游走,像条活过来的小蛇。

这东西是我在青水镇外的破庙里捡的,当时它嵌在半截断碑里,碑上的字我认不全,只记得九界轮回四个大篆。

自打进了丹堂,它就总在关键时候发烫,说不上是吉是凶。

第二日辰时,我踩着晨露进了丹堂。

云无涯的童子小桃早候在门口,见我来,赶紧掀开绣着丹纹的门帘:陈先生快请,长老等得急呢。

议事厅里飘着极淡的龙涎香。

云无涯正背着手站在主炉九阳熔心前,银须被炉温烘得微微蜷起。

他转头时眼里亮得惊人,活像看见猎物的苍鹰:小陈,你可算来了!

我先给主炉行了个礼——这是丹堂规矩,对炉鼎不敬的人,连最基础的聚气丹都炼不圆。

指尖刚碰到炉壁,后颈就冒起一层白毛汗。

正常情况下,九阳熔心的温度该是暖玉般的温,可此刻竟烫得能烙红铁——至少比往常高了三成。

长老,我装作不经意地绕着炉走,这炉温...

好问题!云无涯一拍大腿,我昨日让赵子昂调了火候,他说要学你温度梯度法。

怎么,有问题?

我没接话。

目光扫过炉身时,瞥见一道极细的裂痕——从炉耳下斜着爬向炉腹,细得像根头发丝,却在丹火映照下泛着幽蓝。

这裂痕我昨日炼驻颜丹时绝对没见过。

先看药材。云无涯挥了挥手,小桃立刻捧来个青玉匣。

我掀开盖子,冰魄草的清苦混着玄参的甜腥涌出来。

指尖刚要碰药材,突然嗅见一丝异样——像是被丹火烤焦的爆竹味。

我蹲下身,顺着气味摸向炉底角落。

在两块砖缝里,抠出一小撮灰白色粉末。

放在鼻尖轻嗅,心跳猛地漏了半拍——是硝石。

前世在实验室配火药时,我闻过这种刺鼻的土腥味。

长老,我捏着那撮粉末直起腰,这炉底有硝石残留。

云无涯的脸唰地白了:硝石?

那东西遇高温会炸的!他踉跄两步去摸炉壁,谁干的?

赵子昂那兔崽子?

我没急着下结论。

前世做实验时,老师总说先排除人为,再找设备问题。

我绕到炉后,指尖蘸了点清水,在炉外布了层薄水膜——御水术最基础的控水诀,水流方向稍有变动就能感知。

我再温温炉。我冲云无涯笑了笑,上次炼驻颜丹时,您说过温炉如温心。

他没察觉我的小动作,还在骂骂咧咧翻药材匣子:这冰魄草是柳副管今早送来的,说是刚从寒潭取的......

话音未落,门帘刷地被掀起。

柳如烟的身影像片云似的飘进来,月白裙角沾着星点水痕,腕间银铃轻响:云长老又在说我坏话了?

她转向我时,眼尾微微上挑,倒像是真带了三分委屈:陈先生,这冰魄草我亲自守着采的,您且看看可还合用?

我接过她递来的瓷瓶,指尖刚碰到瓶颈,就觉掌心一麻。

瓶底沾着些黑色尘埃,细得像蛛丝,却带着股腐叶般的腥气——和半年前在乱葬岗古墓里碰到的幽冥之力一模一样。

劳柳副管费心了。我垂眸把瓷瓶放进匣里,指甲悄悄掐进掌心。

那古墓我至今没敢和人提——当时我为找炼丹材料误闯进去,棺材里的尸体早成了白骨,可墙上的符咒全是幽蓝色,和裂尺发烫时的光一模一样。

柳如烟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两圈,突然轻笑一声:陈先生倒是沉得住气。

昨日开炉时那九颗驻颜丹,连掌门都惊动了。她伸手替我理了理被炉风吹乱的衣角,不过丹道这行,光靠巧思可不够......

够了!云无涯重重拍了下案几,柳副管要是没旁的事,就去查查硝石的来历。

小陈,跟我来主炉这边。

柳如烟的手指在我肩头顿了顿,才收回手。

她转身时,袖中滑出个小纸包,落在我脚边——是包碾碎的冰魄草渣。

我弯腰捡起,发现草渣里混着几根黑丝,和刚才瓶底的尘埃一个颜色。

小陈?云无涯在炉前唤我。

我把纸包塞进袖中,走到炉边。

裂尺突然烫得惊人,几乎要穿透布料。

我伸手搭在炉壁上,水膜里的水流突然乱了——不是被丹火烤的,是从炉内传来的震动,像有人在炉心敲小鼓。

长老,我盯着炉身那道细痕,这炉......

轰——

一声闷响从炉底传来。

我猛地后退两步,水膜啪地碎成水珠。

云无涯的胡子都炸了起来:怎么回事?

我盯着主炉。

刚才那声闷响后,炉壁上的裂痕竟又多了一道,两道裂痕交叉处泛着幽蓝的光。

丹火本是橙红,此刻却有几缕变成了幽蓝,像活物似的舔着炉壁。

裂尺在袖中剧烈发烫,烫得我手腕发红。

我摸了摸怀里的桂花糕——顾九娘今早塞给我的,说遇事甜一甜。

甜香混着越来越浓的硝石味,在喉间结成块。

长老,我盯着逐渐变蓝的丹火,这炉压......怕是要升了。

云无涯的脸瞬间煞白。

他扑到炉前,颤抖的手按在炉壁上:怎么会?

昨天还好好的......

我没说话。

水膜碎掉时,我感觉到炉内的压力在急速攀升,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攥紧炉心。

丹火的幽蓝越来越盛,和裂尺的光,和柳如烟袖中的黑丝,和顾九娘眼里的光,全在我眼前叠成一片。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