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拽着我冲进实验室后门的瞬间，眼前的迷雾“咔嚓”裂开道金光，我们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最高速档，天旋地转得我差点把去年的年夜饭吐出来。
等我扶着膝盖勉强站稳，低头一看——好家伙，我整个人踩在阿杰的机械臂上，这哥们儿正四仰八叉卡在云缝里，机械义眼的红光在云海中闪得跟批发市场十块钱三个的灯笼似的。
“小十六，快拉我一把！”
他的机械臂被云丝缠得跟粽子似的，正疯狂上演“机械臂版金蝉脱壳”，关节“咔咔”响得像快散架的自行车，“这云有问题！沾得比孤儿院王大妈熬的麦芽糖还牢，我昨儿刚给机械臂做的保养，这破云直接给我糊成磨砂款了！”
我刚伸手要拽他，脚下的云突然“噗叽”瘪了一块，露出底下亮晶晶的纤维——居然是某种闪着荧光的塑料丝。
阿杰瞅得直咋舌：“合着熵影连造幻境都偷工减料？这玩意儿跟我上次修投影仪剩下的包装棉一模一样！”
他突然用没被缠住的左手掏出个小镜子——还是我上次丢的那面——对着云照了照：“快看！这云的反光率超标三倍，明显是劣质幻境材料，估计是熵影采购部吃回扣了！”
说着突然发力，机械臂“啪”地扯断云丝，顺带拽下来一串亮晶晶的东西，“嚯，还带赠品？这不是隔壁班小美丢的发夹吗？”
我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把他拉起来：“行了别贫了，再磨蹭会儿，指不定这云要收我们清洁费了。”
阿杰拍着机械臂上的云丝，突然“哎哟”一声：“坏了，这云丝粘我机油口了，回头怕是得请个‘机械臂搓澡工’来清理——这是想变相赚我们维修费啊！”
脚下的云突然发出“嗡”的轻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翻涌。
那些软绵绵的云絮瞬间收紧、硬化，转瞬间化作块巨大的镜面，冰凉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惊得我打了个哆嗦。
镜面里的光影开始旋转、聚焦，最后定格成间再熟悉不过的屋子——孤儿院那扇掉了漆的木门正吱呀作响，门轴处缠着半截旧布条，是我五年级时用妈妈留下的蓝布头巾改的；墙上贴着的“好好学习”奖状边角已经卷成波浪，右上角缺了个角，那是阿杰当年抢我零食时不小心撕的；最显眼的是墙角的火炉，铁皮烟囱歪歪扭扭地通到窗外，炉膛里的火苗正欢快地舔着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连火星蹦到地上的轨迹，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小十六，过来吃红薯。”
院长的声音从火炉边传来，带着柴火熏过的沙哑。
他正蹲在小板凳上，背对着我们翻动炉子里的红薯，蓝布棉袄的后襟磨出了个洞，露出里面打了三层补丁的棉絮——这场景太过真实，我鼻子突然一酸，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挪了挪。
院长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没擦干净的煤灰，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两条缝，活像庙里的弥勒佛。
他手里捧着个焦黑的红薯，用粗糙的手掌来回掂着，热气腾腾的白雾裹着甜香扑面而来，勾得我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那是我小时候最盼的味道，每到冬天，院长总会在火炉余烬里埋几个红薯，等我们放学回来，就能捧着热乎乎的红薯暖手，连带着心里都暖烘烘的。
“快拿着，刚出炉的，甜得流油。”
院长把红薯往我手里递，笑容温柔得能化开冬雪。
可就在我的指尖快要碰到红薯皮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对劲——那红薯的焦黑表皮上，正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不是正常的白汽，而是带着诡异荧光的蓝烟。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红薯底部有道裂缝，从缝里渗出几滴黏糊糊的液体，幽蓝透亮，在火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和刚才阿杰外骨骼破损处渗出的能量液一模一样！
“别碰！”
一声暴喝突然炸响，阿杰像颗炮弹似的从镜面边缘的云絮里蹦出来，机械臂带着风声“啪”地拍在我手背上，把我伸出去的手打得生疼。
他的机械义眼红光闪烁，死死盯着那个红薯，金属手指快速在空气中点了几下，一道淡蓝色的数据流光屏从他手腕弹出，上面密密麻麻滚动着各种参数。
“你看这数据！”
阿杰把光屏怼到我眼前，指着其中一行红字，
“这红薯的能量波动频率和熵影辐射完全吻合，表皮温度高达800摄氏度，里面的幽蓝汁液含毒量超标900倍——说白了，这玩意儿就是个裹着红薯皮的微型炸弹，卡路里能毒死三头大象，连非洲草原的犀牛见了都得绕道走！”
我这才回过神，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滑。
刚才怎么就迷迷糊糊的？
明明知道这是时间回廊的陷阱，却差点被这虚假的温暖勾了去。
“小十六，发什么愣？”
阿杰用机械臂戳了戳我，下巴朝“院长”的脚扬了扬，“再看这儿——穿帮了吧老伙计！”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院长脚上那双布鞋我再熟悉不过，是他前年生日时，我用攒了半年的废品钱买的黑布做的。
去年冬天他踩在冰上摔了一跤，布鞋后跟磨出个大洞，我连夜用妈妈留下的蓝布头巾给补了个补丁，还特意绣了朵歪歪扭扭的小花——可现在，那个补丁赫然变成了红色，针脚粗糙得像用树枝划的，哪有半分我当时的细致？
“镜像院长”脸上的笑容还僵在那里，可眼神里的温柔已经淡了下去，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开始闪烁。
他举着红薯的手停在半空，指关节处突然闪过一丝金属光泽，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破绽还不止这些。”
阿杰突然笑出声，机械臂“咔嗒”一声弹出个微型投影仪，墙上瞬间投出张照片——那是去年冬天我给院长拍的，他正蹲在火炉前烤红薯，棉袄领口别着我给他做的纸花，火炉边放着我刚给他买的暖水袋。
“你看真正的火炉，炉膛左边有个缺口，是你小时候掏麻雀窝被烫的；还有这面墙，”
他指着镜面里泛黄的奖状，
“真正的奖状右下角有个墨点，是阿梅姐打翻墨水溅的，现在这张干净得跟新的一样——熵影的道具组也太不用心了，连细节都懒得抄！”
“镜像院长”的脸突然开始扭曲，嘴角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着，露出里面像素化的网格。
他手里的红薯“啪”地裂开道缝，幽蓝汁液像喷泉似的涌出来，在镜面地板上汇成一小滩，冒着滋滋的白烟。
“快跑！这玩意儿要炸了！”
阿杰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前冲，机械臂在身后甩出一道能量屏障。
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镜像院长”的身体正在快速崩解，化作无数闪烁的光点，火炉、木门、奖状也跟着扭曲、消融，最后只剩下那滩幽蓝的汁液在原地冒泡，散发出刺鼻的金属味。
“记住宇宙攻略第一条：所有怀旧场景都是收费陷阱！”
阿杰边跑边喊，声音在空荡荡的回廊里回荡，
“就像游戏里那些花里胡哨的付费皮肤，看着好看，实际上加的属性还不如免费送的新手装——这是想靠情怀收我们‘眼泪税’呢！”
我被他拽得踉跄了几步，心里却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瞬间，真的差点就信了。
不是因为场景有多逼真，而是因为那烤红薯的香味、院长脸上的煤灰、甚至木门漏风的“呜呜”声，都太像记忆里的样子了。
“别觉得丢人。”
阿杰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用完好的左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机械义眼的红光柔和了些，
“我刚才在云里也差点栽了——这回廊投射的不是简单的幻象，是直接勾你脑子里最深的念想。
你想院长，它就给你造个院长；我刚才差点看到我那台报废的初代机械臂，还琢磨着‘哟，这不是我当年用坏的老伙计吗’，幸亏传感器及时报警，说那玩意儿的核心是颗炸弹。”
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光点：“你看，那才是真正的回廊出口。这些陷阱就像路边的职业乞丐，看着可怜，实际上兜里比谁都有钱——咱们可不能被表象骗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镜面尽头有个模糊的光圈，隐约能看到后面的景象：像是片布满齿轮的空间，无数金属构件在里面转动，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不过话说回来，”阿杰突然挠了挠头，机械臂的传感器还在滴滴作响，“这幻境里的红薯香味还真挺像那么回事，比学校食堂的烤红薯强多了——等出去了，咱找个正经的烤红薯摊，我请你吃十个，让你把这亏的‘情怀分’补回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心里的那点失落瞬间烟消云散。
可不是嘛，真正的温暖从来不是靠幻象拼凑的，而是院长把最大的红薯塞给我时，自己啃着焦黑小的那个瞬间；是我给布鞋补补丁时，他偷偷在我兜里塞块水果糖的甜；是现在阿杰咋咋呼呼护着我，嘴里却盘算着请我吃烤红薯的傻样。
“走了！”
我拽着阿杰的胳膊往前跑，镜面在脚下飞速后退，那些虚假的温暖被远远甩在身后，
“争取早点闯出去，不然等会儿幻境该开始卖‘童年回忆周边’了——我可没钱给熵影交智商税！”
阿杰被我拽得踉跄了几步，机械臂“咔嗒”响了一声，像是在附和：“对！等出去了不光吃烤红薯，还得买两斤瓜子，边吃边复盘这些陷阱——咱也写个《时间回廊防坑指南》，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够咱换台新的机械臂传感器！”
说话间，我们已经冲进了那片光圈，身后的镜面“哗啦”一声碎裂成无数片，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黑暗里。
而那烤红薯的虚假香味，也终于被齿轮转动的金属味取代——新的挑战就在眼前，但这次，我心里踏实多了。
毕竟，有个能在幻境里揪出“补丁颜色错误”的搭档在身边，再狡猾的陷阱，也总能找到它的破绽。
穿过云海，我们摔进片金属丛林。
无数齿轮在头顶咬合，每颗齿牙上都刻着日期：2077.03.15（我偷饼干那天）、2082.09.07（阿杰第一次机械改造）、2085.11.23（张慕教授给我戒指的日子）。最显眼的是个直径十米的巨轮，轮辐上挂着串全息投影——正是黑袍人说的“情绪补丁”片段，此刻正循环播放我和阿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画面。
“嘿，这不是我们被星际海盗堵在垃圾桶里那次吗？”
阿杰突然笑出声，机械臂调出实时数据，“你看这投影的帧率，每秒才15帧，比老掉牙的默片还卡。熵卫的特效经费怕不是被贪污了？”
话音未落，齿轮丛林突然震颤，个三米高的金属巨人从齿轮缝里钻出来。
它浑身覆盖着数据流铠甲，胸前的显示屏滚动着“熵卫001”的字样，手里的巨斧劈下来时带起道能量波，把地面劈出条岩浆河。
“来得正好！”阿杰非但不躲，反而把机械臂插进岩浆里，等拔出来时，金属表面裹着层流动的火焰，“知道这叫什么吗？给机械臂做个‘岩浆SPA’，温度刚好能烤肉串。”
他拽着我绕到熵卫背后，突然把燃烧的机械臂插进巨人的关节缝，“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你这蠢货的润滑油遇到高温会沸腾——”
“嘭！”
熵卫的关节炸开团白雾，它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地，解体的零件在空中重组出个全息路标，箭头指着“第二回廊：宇宙菜市场”。
我盯着路标
发呆时，阿杰正用机械臂戳熵卫的残骸：“连润滑油都用工业废油，熵影的经费是有多紧张？建议他们去申请星际扶贫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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