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跑得太急，机械靴在冰面上打滑，整个人往前踉跄着冲进一片冰锥区。
那些冰锥跟獠牙似的从冰层里戳出来，尖得能戳穿合金装甲。
我刚想喊他小心，就听“哐当”一声巨响——最粗的那根冰锥突然崩裂，碎冰渣裹着团灰雾劈头盖脸罩住他。
“阿杰！”
我扑过去想拽他，却发现他定在原地不动了。
机械臂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义眼的红光僵在半空中，连嘴角骂人的弧度都没来得及收。
灰雾像层保鲜膜裹着他，指尖碰上去冰冰凉凉，连他机械臂运转的嗡鸣都停了。
“搞什么鬼？”
我使劲晃他胳膊，纹丝不动。
树状印记突然炸开刺目光芒，733个意识碎片在里面疯狂闪烁，拼出“时间停止”四个字。
我后颈瞬间冒冷汗——这就是时间停止计划？连碎冰渣都能触发时间陷阱？
正急得团团转，阿杰突然动了动。
不是全身活过来，而是只有嘴在动，声音发僵得像老式录音机。
“这就是时间停止计划的恶果？”
他眼珠子都没法转，只能直勾勾盯着远处冰封的地球。
“刚才那下……是不是就是冻结城市的手法？”
我突然想起他之前说的话，赶紧摸出维度升级器：“你撑住！我现在就去蚀骨星抢装置，回来就给你解冻！”
“好。”
阿杰的嘴又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下一句，“先找到装置再说……不然我这点‘暂停’，顶多算开胃菜。”
他机械臂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在跟时间陷阱较劲。
“你再看看地球……”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颗灰色星球表面，隐约能看见被冻结的海浪，连浪花拍打的形状都僵在半空。
远处的空间站残骸悬在轨道上，太阳能板保持着断裂的瞬间，像只被掐住翅膀的金属鸟。
“搞定这个，地球就能活过来了？”
阿杰的声音突然正常了些，机械臂微微颤抖，像是在努力挣脱灰雾。
“我刚才被冻住的时候，好像听见冰层底下有声音……跟孤儿院暖气片漏水似的，说不定是地球还没彻底死透。”
树状印记突然投射出段画面：黑袍人正在蚀骨星背面调试装置，底座上插着根管子，另一头连着地球的冰盖。733个意识碎片在画面上圈出个红色按钮，旁边标着“强制反向”。
“有办法了！”我掏出逆熵石按在阿杰的机械臂上，石头立刻吸走些灰雾，他胳膊能小幅度动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抢装置！只要启动反向程序，不光能解冻地球，连你身上的时间陷阱都能解开！”
阿杰的机械臂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差点捏碎骨头：“不行！你一个人去就是送人头！”
他咬着牙使劲晃身体，灰雾簌簌往下掉。
“给我三分钟……不，一分钟！我肯定能挣开这破雾！”
我看着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还有机械臂关节处因用力而迸出的火花，突然把维度升级器塞进他没被冻住的左手。
“坐标我调好了，蚀骨星背面仓库区。我先去牵制他们，你一能动就立刻跟过来！如果不行，你就跑回自己地盘。”
我说完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阿杰气急败坏的吼声，夹杂着灰雾冻结的“滋滋”声。
跑到时间裂缝前回头望，他还僵在冰锥区，像座裹着灰雾的金属雕像，只有机械臂的红光还在顽强闪烁，像黑夜里的求救信号。
脚刚踏出时间裂缝，蚀骨星背面的火星子味就呛得人直咳嗽。
红彤彤的天空压得很低，仓库区的金属架子歪歪扭扭戳在地上，像被啃过的骨头。
我猫着腰摸到仓库门口，刚要探头，就听见里面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
未知生物的声音混在噪音里飘出来，宇宙翻译软件读取数据后显示意思是：“检查第三遍，能量导管连接正常。”
另一个声音接话：“启动倒计时吧，等蚀骨星也彻底冻成死星，咱们的计划距离成成功又进了一步。”
我心里一紧，摸出逆熵石往门锁上贴。
石头刚碰到金属，就听见仓库里突然响起尖锐警报，刺得耳膜生疼。
“非法入侵！”两个怪物喊着冲出来，我赶紧躲到货架后，看见仓库中央的装置屏幕上，红光正疯狂闪烁。
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眼里：“地球已无生命信号，解冻程序启动也无意义。”
“怎么回事？”我攥着逆熵石的手开始发抖，树状印记突然发烫，733个意识碎片在里面炸开——地球冰层下的城市废墟、冻成雕塑的人们、连土壤里的细菌都没了活性。
“小十六！”阿杰的吼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他机械臂上还挂着些灰雾，义眼红光熊熊。
“我就知道你不等我！”
他举着等离子炮冲过来，一炮轰飞两个怪物，“发什么呆？抢装置啊！”
我指着屏幕上的字，声音发僵：“你看这个……地球已经没生命了，解冻还有什么用？”
阿杰踹开个扑过来的怪物，机械臂拽起我往装置跑：“没生命就再造啊！蚀骨星不是还有人吗？咱们把他们挪回去！”
他一巴掌拍在装置控制台，屏幕突然切换成地球三维图。
“你看！海洋还在，大气还能修复，只要有人，总有办法！”
树状印记突然亮得刺眼，733个意识碎片组成颗跳动的绿色心脏，悬在装置上方。
我盯着那颗“心”，突然想起蚀骨星上那个拽着爷爷衣角的小姑娘，想起她眼里的光。
“对！还有人！”
我抓起装置旁的能量扳手，狠狠砸向锁定装置的密码锁。
“就算地球现在是块冰疙瘩，咱们也能一点点焐热它！”
阿杰的等离子炮轰碎最后一个怪物的防护罩，冲我咧嘴笑：“这才对嘛！赶紧拆装置，回去还得说服蚀骨星那帮人搬家呢！”
装置的警报还在尖叫，但这次听着，倒像是在给我们加油。
我摸着发烫的树状印记，突然觉得屏幕上那句“无意义”，分明是等着被改写的废话。
阿杰的机械臂突然指向太空站残骸：“怪物的基地在那！他们还在搞时间停止计划的后续！”
我们冲进太空站时，怪物正把黑色晶体插进控制台。
看见我们，为首的突然笑起来：“来得正好，让你们亲眼看看宇宙重启的盛况。”
阿杰的等离子炮轰过去，却被能量屏障弹开：“就凭你们？还以为我们是当年的三维人类吗？！”
怪物按下按钮，整个空间站开始震颤，“地球的后代早就被我种下了恐惧基因，你们就算把他们带回地球，他们也会自相残杀。”
我突然想起树状印记里的画面，掏出逆熵石按在控制台上：“733个意识碎片早就把你的阴谋传开了！”
怪物脸色突然变了：“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阿杰的机械臂突然插进控制台，“我们在蚀骨星的地下通道刻满了真相，总有清醒的人会看见。”
时间解冻装置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倒计时变成了乱码。
怪物尖叫着扑过来，却被突然亮起的树状印记弹飞！
“搞定。”
阿杰擦了擦机械臂上的火花，“现在去蚀骨星搬人？”
我望着地球的方向，突然有点难过：“就算搬过去，他们也得重新建设家园。”
阿杰拍了拍我的肩膀：“总比困在蚀骨星强。”
他启动维度升级器。
“走，先去蚀骨星试试运气。”
我们的靴子刚磕到蚀骨星的红土地，激光炮的嗡鸣声就炸了锅。
几十道绿光齐刷刷钉在我和阿杰脚边，把地面灼出一个个黑窟窿。
穿银灰色防护服的人们从岩石后面涌出来，手里的武器闪着冷光，为首的大叔摘下头盔，露出张被风沙刻满皱纹的脸，吼声响得像生锈的风箱：“外星人的走狗！又来骗我们去送死？”
我赶紧把时间解冻装置举过头顶，金属外壳在蚀骨星的血色阳光下泛着冷光：“我们不是走狗！地球的时间停摆能解除了，跟我们回去重建家园吧！”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像冰锥扎进耳朵。
我攥着时间解冻装置的手猛地收紧，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阿杰的机械臂僵在半空，义眼红光暗了暗，刚从时间裂缝和黑袍人手里抢回装置的兴奋劲儿，瞬间被这笑声冲得稀碎，只剩心口堵得发慌。
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把激光枪扛到肩上，嗤笑道：“去年来个戴眼镜的，说能造氧气循环机，结果把我们储藏室的压缩饼干骗走了半仓；上个月来俩穿白大褂的，说带了净水装置，转头就把能量站的核心块拆走了。你们又想骗啥？”
阿杰赌气地把维度升级器从兜里掏出来，“啪”地扔到大叔脚边：“自己看！能随便穿维度的玩意儿，用得着骗你们这点东西？”
金属立方体在红土地上转了个圈，投影出地球从冰封到解冻的模拟画面，连重建时该种什么作物都标得清清楚楚。
“地球是咱们的根啊！”我往前凑了两步，树状印记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那些记载着故乡山川的光纹在里面瑟缩发抖。
“就算现在苦，可那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地下城市挖得再深，能有春天飘着的槐花香吗？能有夏夜墙根下的蛐蛐叫吗？”
老爷子把时间解冻器踢回我们脚边，往地上重重一敲拐杖，火星在红土地上明明灭灭，像他眼里的嘲讽：“槐花香？蛐蛐叫？我孙子连真正的太阳都没见过！他只知道地下城市的恒温灯，只认得营养膏的五种口味。你们说的根，早被时间冻成渣了。”
阿杰的机械臂垂了下去，关节处发出“咔嗒”的轻响，像根绷断的弦。“回到家乡是我们的使命来啊……”
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低得快听不见，“我们一代代人用命换来的坐标，733个意识碎片拼出的希望……”
“希望能填肚子吗？”
人群里的女人突然抱紧怀里的孩子，孩子被吓得瘪了瘪嘴。
“十年前那拨人也说有希望，结果呢？飞船残骸现在还飘在蚀骨星轨道上，像串没人收的破烂。”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冰碴。
树状印记的光彻底暗下去，那些鲜活的记忆碎片贴在印记内壁，像被揉皱的旧照片。
阿杰的义眼红光闪了闪，最终也黯淡成一片灰。
风卷着蚀骨星的红沙掠过脚边，我们像两个被掏空了的躯壳，举着所谓的希望，站在别人的安稳面前，连辩解都显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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