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透支和精神的巨大消耗终于冲垮了最后一丝防线，浓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彻底淹没了他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如同沉睡巨兽心脏的搏动，猛地从左手腕传来！
嗡…嗡…嗡……
那震动带着一种冰冷的、规律的生命感，一下，又一下，顽强地穿透昏沉的黑暗，敲打在吴语的意识边缘。
吴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沉重的困倦感如同湿透的棉被裹挟着他。但那持续的震动感却如同细小的针尖，固执地刺探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极其艰难地、用尽仅存的一点意志力，将埋在臂弯里的脸微微侧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只布满血丝、茫然空洞的眼睛。
视线模糊而摇晃。
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
就在这模糊的视野里，他左腕上那块老旧手表的屏幕，竟然亮着微光！
不是之前那种接触不良的闪烁，也不是启动时的微弱光热，而是一种稳定的、带着幽蓝底光的亮！屏幕中央，几行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白色文字，正冰冷地跳动着：
【核心逻辑单元过载缓解…】
【基础功能模块重启中…】
【生物能储备：0.7%(临界低值)】
【警告：能量严重不足！】
【建议：补充高热量食物，深度睡眠…】
【尝试建立低功耗意识连接…】
嗡…嗡…嗡……
那冰冷的震动还在持续，伴随着屏幕上文字的跳动，像无声的警报，又像某种……笨拙的呼唤。
吴语昏沉的大脑像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他顺着那震动和屏幕微光的指引，目光迟钝地落在自己放在课桌边缘的左手上。
那只手无力地摊开着，掌心向上。
靠近大拇指根部、指关节的位置，一处细微的皮肤擦伤清晰可见。伤口很浅，边缘微微泛红，但此刻，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血珠，正极其缓慢地从破损的皮下组织里沁出，凝聚在那一点。
而就在那点微小的血珠下方，紧贴着皮肤的地方，正是那块老旧手表冰冷的金属表壳边缘！
吴语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所有的昏沉和疲惫被这悚然的发现瞬间驱散！
它……它在做什么？！
这个恐怖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吴语的意识中炸开！医院里那瞬间被抽空的恐怖虚弱感，胃部被无形之手攥紧的噬人饥饿感，还有刚才解题时那灵魂撕裂般的痛苦……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代价！这就是使用那力量的代价！
是生命本身的能量！是维系他思考和存在的本源！
“嗡……”
手表屏幕上的幽蓝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亮度极其微弱地提升了一丝。
那点指关节上刚刚凝聚的微小血珠，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微弱的力量牵引着，其边缘似乎……模糊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清晰、也更“主动”的微弱暖流，如同细小的溪流，顺着腕部的皮肤，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了一小段距离，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酥麻和……连接感。然后瞬间消失。
屏幕中央的文字瞬间刷新：
【微量生物质能接触点确认…】
【低效能量转化…】
【生物能储备：0.8%】
【警告：储备低于临界阈值！核心功能受限！】
【低功耗意识连接…尝试建立…】
冰冷的震动感消失了。屏幕的幽蓝微光也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变回一片沉寂的漆黑。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吴语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肋骨！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濒临碎裂的剧痛！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他猛地抽回左手，死死攥住自己刚刚沁出血珠的指关节，仿佛要捏碎那处微不足道的伤口！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它在抽取我的……生命力！
“叮铃铃——！”
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尖锐刺耳，如同催命的号角，瞬间打破了教室的沉闷，也狠狠刺穿了吴语紧绷的神经！
吴语浑身剧烈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尚未褪尽的惊骇和茫然。
周围早已不再是课间休息的嘈杂。大部分同学都已坐好，摊开了下午第一门课的练习卷——数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讲台上空着，老师还没来。
他慌乱地扫视四周，目光掠过一张张或专注、或紧张、或麻木的脸，最后定格在身旁陈浩那张写满了“你终于醒了”的大脸上。
“我靠！兄弟！你这一觉睡得跟冬眠似的！”陈浩压着嗓子，语气夸张，一边飞快地往自己卷子上写名字，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吴语，“快回魂！老王发飙了，下节课随堂小测！黄冈密卷同款难度！要命了！”
黄冈密卷？小测？
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吴语的耳朵，让他本就混乱的脑子更加嗡嗡作响。上午那耗尽心力、以生命能量为代价才解开的噩梦般的压轴题，瞬间在眼前重现。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紧攥着的左手，指关节处那点微小的伤口被汗水浸得有些刺痛。
【生物能储备：0.8%】
【核心功能受限！】
那冰冷的文字如同魔咒，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啪嗒。”
一张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气味的白色卷子，被前排的同学面无表情地传到了他的桌角。卷头上，“高三数学冲刺模拟（三）”几个黑体字，像狰狞的獠牙。
几乎同时，教室前门被推开。王阎王抱着厚厚一摞教案走了进来，脸色依旧板着，镜片后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班，当看到后排已经抬起头、脸色惨白但明显醒了的吴语时，那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半秒，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移开。
“上课。”王阎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书收起来。这节课，随堂测试。题型、难度，参照早上那份黄冈卷。时间，四十分钟。现在开始！”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没有任何废话。
“沙沙沙……”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瞬间密集起来，如同骤雨打在芭蕉叶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迫感。
吴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上午解题时那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和瞬间被抽空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指关节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此刻却像连通地狱的钥匙孔，散发着致命的寒气。
不行！绝对不能再碰它了！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决心，猛地抓起桌上的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卷子。
第一题，选择题。题干不长，关于函数奇偶性和单调性的基本判断。
吴语的目光在选项间来回移动，大脑却是一片粘稠的浆糊。昨晚的惊魂、雷击的恐惧、医院的虚弱、今早的透支、刚刚发现的悚然真相……所有的混乱和疲惫如同厚厚的淤泥，死死堵塞着他的思维通道。
那些原本熟悉的公式、定理，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模糊不清。
A？C？还是D？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卷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沙漏里无情滑落的细沙。周围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刻听在耳中，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选择题第一题，他足足耗费了别人做完三道题的时间，依旧无法确定答案。那股熟悉的、被试卷和倒计时联合绞杀的窒息感，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头，死死钉在讲台旁那块猩红的倒计时牌上。
【距离高考6天】
那鲜红的数字，像燃烧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放弃？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在绝望和压力下选择躺平？
还是……
他的左手，在课桌下，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移向了左腕。冰冷的金属表壳，隔着薄薄的校服衣袖，传递来一种异样的、充满致命诱惑的触感。
指尖，轻轻触碰到了表侧那个接触不良的电源键。
【生物能储备：0.8%】
【核心功能受限！】
那冰冷的文字警告再次在脑海中闪现。
吴语的手指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指尖冰凉，带着触电般的麻痹感。
不行！绝对不行！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试图用肉体的刺痛来对抗内心的魔鬼。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被这无声的煎熬撕裂时——
嗡……
极其微弱，如同蚊蚋振翅般的震动感，再次从手腕处传来！
这一次，不再是警报式的规律震动，而是一种极其短促、仿佛试探般的轻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信息流”，如同黑暗中悄然浮现的一缕微光，直接投射进吴语混乱的意识之中！
并非上午那种狂暴的、撕裂灵魂般的知识灌输。
这次的信息流，微弱、断续、带着一种信号不良般的杂音，却无比精准地指向了他此刻正死死盯着、却毫无头绪的那道选择题！
【目标锁定：选择题第1题】
【题干分析：函数f(x)定义域R，表达式…】
【关键点：f(-x)=?与f(x)关系…】
【能量消耗：0.01%…】
这信息来得如此突兀，如此诡异，却又如此清晰！
没有痛苦！没有那恐怖的吞噬感！只有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思维被轻轻触碰了一下的感觉，如同在黑暗中有人递来了一根微弱的火柴！
吴语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卷子上那道选择题。意识里那微弱却清晰的分析结论，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驱散了眼前的迷雾！
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按照逻辑思路计算，一分钟后。
B！选项B！
他顾不上那微不足道的能量消耗提示。他几乎是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握紧笔，在卷子上对应的位置，重重地、划下了一个“B”。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他耳中如同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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