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渍在地面蜿蜒的速度突然加快,陈昭的腕表发出蜂鸣——那是吞噬系统的警示音。
他低头时,看见自己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皮肤下有细碎的银光流动,像被风吹乱的星屑,在黄昏微光中泛着幽蓝的冷辉。
那光芒刺得他瞳孔微微收缩,仿佛某种金属粉末正在血管中游走。
“检测到精神污染核心区。”系统的机械音难得带上了锐度,像是从金属管道里挤出来的回声,“建议立即切断与目标的接触。”
目标?陈昭顺着系统提示的方向抬头,正撞进苏绾泛红的瞳孔里。
那不是平时那双冷冽如刀锋的眼睛。
此刻苏绾的瞳孔深处翻涌着血雾,隐约能看见穿迷彩服的男人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的眉心。
枪管反射出的寒光刺入她的眼底,仿佛要将记忆中的恐惧实体化。
她的指尖在发抖,握着匕首的手背上暴起青筋,那柄跟着她从战场杀到废土的战术刀,竟缓缓转向了自己咽喉,金属冷意贴上肌肤,让她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苏队?”陈昭下意识去握她的手腕。
触及皮肤的瞬间,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苏绾的体温低得不正常,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块,指尖甚至带着一丝潮湿的腐气,像是长时间浸泡在深水里。
他的手指几乎要缩回来,却还是硬生生抓住了她。
“别碰我!”苏绾突然嘶吼,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像玻璃渣子撒在喉咙上,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撕裂一层皮肉。
她的另一只手死死抠住陈昭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骨头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会看到...看到我害死那些平民的噩梦!”
陈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在他颅骨内侧敲鼓。
他想起三天前在废弃医院,苏绾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女孩跪在废墟里,当时她也是这样发抖,却用身体替孩子挡住了落石。
那时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水泥碎屑的呛人气息,瓦砾间还夹杂着孩子的抽泣和远处丧尸的嚎叫。
而现在,那种窒息般的沉重再次袭来。
“系统,启动记忆共感。”他咬着牙说出指令。
胸口立刻浮现出半透明的属性条,精神抗性 20%的字样刚闪了两秒,就被灼热的刺痛碾碎——他的太阳穴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钢钉钉进去,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暴雨、倒塌的仓库、哭嚎的平民,还有苏绾举着弹药箱冲向火海时,背后队友冰冷的枪口。
“废物,你连子弹都挡不住!”幻象里的男人冷笑,他肩上的上尉肩章在雨幕中泛着冷光,声音像是从老旧收音机里传出来的一样,带着电流的嘶嘶声,“那些平民早该喂丧尸,你非要当圣母——”
“砰!”
苏绾的匕首划开了陈昭的衣袖。
鲜血溅在茶渍形成的镜面上,倒映出墨痕苍白的脸。
那家伙不知何时站在墙角,嘴角挂着病态的笑:“你们的罪孽,会替你们选择方向。”
陈昭猛地扯下颈间的《逍遥游》残页。
这是他从图书馆地窖里扒出来的,纸页边缘还沾着霉斑,散发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此刻却被他按在匕首锋刃上:“苏队,还记得废土生存法则第101条吗?”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像平时逗她时那样挑眉,鼻尖甚至嗅到了她发梢残留的硝烟味,“迷宫里走直线——因为疯子才绕弯子!”
苏绾的动作顿了顿。
她的瞳孔里,上尉的影子开始扭曲,战术目镜的红光忽明忽暗,仿佛信号不良的监控画面。
陈昭趁机踩碎脚边的茶渍镜面,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倒映出的墨痕幻影瞬间被撕成碎片。
“看枪管!”陈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刀劈开空气,“枪管上的反光——那是墨痕的紫瞳!”
苏绾的匕首划出银弧。
金属碰撞声炸响的刹那,幻象中的上尉突然发出尖叫。
他的身体像被戳破的气球,“砰”地炸裂成紫色雾团,露出后方斑驳的墙面——上面浮着一幅血画:林默被埋在土坑里,只剩一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流民们哄抢着他怀里的净水袋,有人用靴子碾他的手指,笑声刺耳,像是从老式扩音器里放出来的噪音:“大学生的脑子,不如半块饼干值钱。”
陈昭的膝盖“咚”地砸在地上。
他突然呼吸困难,喉咙像被湿毛巾捂住,嘴里泛着淡淡的铁锈味,眼前发黑——这是共感带来的窒息感,是林默被活埋时最后那一刻的痛苦。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混着墨痕的呢喃,那声音像蛇信子扫过耳膜:“原来你也会痛。”
“陈昭!”顾清欢的手突然扣住他肩膀。
她的掌心还残留着紫砂壶烫伤的红痕,却像火炭般灼人,带着轻微的颤抖,“血藤在收缩!它们...它们在往茶渍里钻!”
陈昭抬头,看见金色血藤正顺着地面的《庄子》纹路倒流,原本盘踞茶室的藤蔓缩成细蛇,钻进“齐物论”三个字的笔画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沙粒滚动。
窗外的风突然停了,破碎的彩窗不再作响,连烛火都凝固成静止的橘红。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瘸子李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声音像被揉皱的磁带,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先是低低的闷笑,接着越放越大,仿佛无数个瘸子李正贴着他们的耳朵笑,每一个笑声都像是从不同时间点重叠而来。
陈昭攥紧《逍遥游》残页。
纸页边缘的霉斑在他掌心洇开,像一滴墨汁落进清水,缓缓晕染成……林默的字迹?
“昭哥,”他突然听见少年时期的林默喊他,声音里带着饼干屑的脆响,像是在啃食一块干粮,“如果有天我死了,你要替我去看看晨光安全屋的向日葵。”
茶渍里的“齐物论”突然泛起紫光。
陈昭的腕表再次震动,系统提示音急促得像警报:【检测到精神核心共鸣,建议立即撤离——】
“走!”苏绾拽起他的胳膊。
她的匕首还滴着紫雾,眼神却重新变得锋利,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的刀刃,“顾清欢,护好茶渍!那东西可能藏着林默的遗愿!”
顾清欢没有说话。
她蹲下身,用被烫伤的手轻轻覆在“齐物论”上,皮肤接触的瞬间传来一阵刺痛,但她依旧保持着姿势,仿佛那是她必须承受的代价。
金色莲花烙印发出微光,与茶渍里的紫光纠缠,像两尾争斗的鱼,在光影交错中发出细微的嗡鸣。
陈昭看见她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却咬着唇将颤抖的肩膀绷成直线——这是晨光安全屋管理者的脊梁,断了也要立着。
瘸子李的笑声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某个阴影里钻出来。
陈昭盯着顾清欢发顶翘起的碎发,突然想起三天前她泡茶时,也是这样垂着头,说“茶凉了可以再续,人心凉了…就难捂热了”。
现在,他们正捂着手心里这团将熄未熄的火。
而在茶室之外,在被紫雾笼罩的废土上,某个藏在监控器后的人,正捏碎最后一个茶包。
紫色粉末簌簌落在键盘上,拼成一行歪斜的字:
“游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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