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在碎石路上剧烈颠簸,陈昭后背撞在弹药箱上的瞬间,听见了布料撕裂般的尖啸。
金属与骨骼碰撞的闷响混杂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嘎吱声,震得他牙根发酸。
薇拉站在流民队伍后方,黑袍被风掀起一角,像夜色裂开的一道口子。
她举起那罐泛着暖黄的金色药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冷风卷起她鬓角几缕散发,在暮色中飘扬如旗:“以疯子之血,换神之觉醒!”
话音未落,药剂如金雨般泼向车旁那具黑狼士兵的尸体。
液体触地的刹那,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甜腻又刺鼻的金属味,像是铁锈和蜂蜜混合在一起。
陈昭瞳孔骤缩——那尸体原本还在渗血的伤口突然翻涌,如同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断成两截的躯干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拼接,腐烂的指尖深深抠进地面,竟生生撑起半截身子。
指甲刮擦地面的声音令人牙酸。
更远处,所有倒下的士兵都在动,破碎的肩甲刮擦地面的声响连成一片,他们爬起来时,浑浊的眼珠里映出的不是眼前的废土,而是……墨痕被肢解时的残像?
那一幕幕扭曲的画面仿佛烙印在空气中,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悲鸣。
“昭哥!”林晚棠的尖叫刺穿耳膜。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惊恐与电流干扰的嘶鸣。
陈昭转头,看见女博士怀里的检测仪正爆出蓝色火花,她鬓角的碎发被静电掀起,在空中微微颤动。
她的眼神慌乱却专注,嘴唇颤抖着重复:“他们的记忆被替换了!是陆沉的指令——那些流民喊的‘联盟必胜’,现在刻进这些尸体脑子里了!”
活尸的嘶吼混着装甲车的轰鸣,苏绾的狙击枪突然在右侧炸响。
枪声像一道利刃划破空气,紧接着是肉体被贯穿的闷响。
陈昭看见她伏在车窗边,作战服袖口被撕开道口子,露出的手腕上爬着青紫色的血管——那是精神力失控的征兆。
她的呼吸急促,眼神却冷静如冰。
三发子弹精准贯穿三具活尸的眉心,可当第四发子弹穿透薇拉胸膛时,苏绾的呼吸突然一滞。
“她的身体……”她捏着发烫的枪管,指节泛白,“子弹穿过去了。就像……就像她的记忆已经被什么东西吞掉了,连实体都快维持不住。”
陈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薇拉的身影确实在扭曲,黑袍下的躯体像浸在水里的虚影,可她的笑容却更清晰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尝到甜头了?你胸口的碑文,和这药剂本就是同根生。”她抬起沾着药剂的手,指向装甲车后方那个被撞翻的药剂池——不知何时,池里的液体正和陈昭心口的碑文共鸣,泛起细密的金色涟漪,宛如心跳。
系统的嗡鸣突然变得尖锐,在陈昭太阳穴里敲出鼓点:“检测到记忆核心——目标:墨痕。吞噬需承受其最后3秒痛苦。”
“墨痕?”陈昭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废弃图书馆找到的日记本,泛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昭哥,我把紫瞳塞进你手里时,你说‘疯子也该有个伴’。现在我的疯狂,就当是利息。”纸张粗糙的触感、墨水的气味,以及那天黄昏从破损窗棂漏进来的光,都清晰浮现。
记忆突然被拽回灾变前的图书馆。
那时天还没黑透,夕阳从破损的窗棂漏进来,照在墨痕苍白的脸上。
光影在他眼底跳动,像燃烧的灰烬。
他怀里抱着个玻璃罐,里面浮着颗泛着紫光的眼珠,递过来时手腕上还滴着血:“他们说我疯了,可只有疯子才能记住那些被遗忘的事。昭哥,要是哪天你也忘了……”
“轰——”装甲车突然撞上路边的废车,陈昭踉跄着扑向药剂池。
金属撞击的巨响与玻璃碎裂的清脆声交织,他额头磕在边缘,温热的血滑进眼睛。
指尖触到金色液体的刹那,剧痛从太阳穴炸开。
他看见墨痕最后三秒的记忆:钢刀刺穿腹部的灼痛,陆沉捏碎紫瞳时的冷笑,还有自己转身跑向地窖时的背影——原来那天下雪,母亲往他怀里塞面包时,指尖的温度是凉的,像块融化的冰。
雪落在睫毛上的触感、风灌进衣领的寒意、母亲手掌压在胸口的重量,一一复苏。
“昭哥小心!”林晚棠扑过来拽他,可陈昭已经摸到了池底那个温热的东西。
那是块半融化的面包,硬得像石头,边缘还沾着褐色的血渍——是母亲塞给他的那块。
系统提示音混着耳鸣炸响:“精神力 5,记忆枷锁升级——但下一次使用,将遗忘最珍贵的回忆。”
陈昭猛地抬头,正看见瘸子李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胸前插着那把工兵铲,鲜血顺着铲柄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滩。
腥气弥漫开来,混着药剂的甜腻,令人作呕。
“北墙第七岗哨……”他咧开嘴笑,露出染血的牙齿,“有哭声。我瘸了三年,就等着今天把这消息……”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崩解成金色光点,全部融进药剂池里。
血雾中,墨痕的幻影浮现。
他还是那身破洞的卫衣,紫瞳在眼窝里滴溜溜转,像要吞噬一切:“痛快!我的痛苦,终于有了温度。”幻影的手按在陈昭心口,碑文突然灼烧起来,“现在,吞噬我的核心,你会看见陆沉的实验室——代价是……忘记如何笑。”
活尸们突然集体跪地,对着药剂池方向高喊:“神之名!神之名!”陈昭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的烙印正浮现出墨痕的紫瞳纹路,像条活过来的蛇,正缓缓爬上锁骨。
冰冷的触感让他脊背发麻。
“昭哥!”苏绾的手抓住他肩膀,带着体温的触感让他猛地回神。
她掌心微汗,声音低哑却坚定。
女队长的狙击枪已经垂在身侧,眼尾还沾着活尸的血,“林晚棠说药剂池在聚能,再不走——”
“我知道。”陈昭打断她。
他望着池里翻涌的金光,想起母亲塞面包时说的“活着”,想起墨痕递紫瞳时说的“伴”,最后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里还留着半块面包的压痕,“但有些事,现在不记,以后就真的忘了。”
装甲车的引擎再次轰鸣时,陈昭摸了摸胸口发烫的烙印。
紫瞳纹路在皮肤下跳动,像在预告什么。
他听见系统提示音里多了道陌生的嗡鸣,像是来自极远的地方,又像是从自己骨头里发出来的:“碑文圣殿中央……紫瞳漩涡……”
“苏绾,转北墙。”陈昭擦了擦脸上的血,“瘸子李说的岗哨,有哭声。”
苏绾踩下油门的瞬间,他看见后视镜里的药剂池突然炸开金色光团。
光团中心,墨痕的紫瞳正缓缓睁开,虹膜深处似有风暴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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