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暗流汹涌,定心之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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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粘稠,清婉院内,落针可闻。

魏林的身影已经融入黑暗,但他带来的那七个字——“守住清婉堂,相信我”——却仿佛依然在空气中回响,带着萧辰独有的、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苏清婉静静地立在原地,目光落在脚下那摊狼藉的茶水和碎瓷上。秋夜的凉风从敞开的窗户灌入,吹动她鬓角的发丝,也吹散了最初那一瞬间的惊惶。她的心,伴随着萧辰的嘱托,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在剧烈的震荡后,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加深沉,更加坚定。

“小姐,夜深了,当心着凉。”夏嬷嬷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披风,眼中满是心疼与忧虑。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看看自家小姐笔直却略显单薄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天,像是要塌下来了。

苏清婉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嬷嬷,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吧。另外,传我的话,从今夜起,府内加强戒备,但凡有异动,不必请示,直接拿下。”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夏嬷嬷心中一凛,立刻应道:“是,小姐。”

看着夏嬷嬷指挥仆妇小心翼翼地收拾残局,苏清婉的目光掠过那片湿漉漉的地面,眼神中最后一丝波动也彻底敛去。

棋局已经开始,她是萧辰在棋盘之外,最重要的那颗子。她不能乱,也决不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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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被褫夺权柄、软禁于府的消息,次日一早便如瘟疫般席卷了整个京城。

昨日还在观望的官员,今日立刻闭门谢客;昔日门庭若市的摄政王府和苏府门前,此刻变得车马稀疏,冷落得能听到风卷起落叶的萧萧声。一股名为“恐惧”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与“萧辰”二字沾边的人头上,人人自危。

苏府之内,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彼此交换着惊恐的眼神,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王爷犯的是谋逆大罪!”

“咱们府上会不会被牵连啊?大小姐可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小声点!不要命了!”

与这片惶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氏居住的锦绣苑。

“哈哈哈,真是报应!报应啊!”王氏坐在窗边,听着心腹婆子从外面打探来的消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她捻着一串佛珠,嘴里却念着最恶毒的诅咒:“什么摄政王,什么安康县主,如今还不是成了笼中之鸟!我倒要看看,那个小贱人还能得意多久!最好是被抄家灭族,让她也尝尝我当年受的苦!”

而在苏家的核心,苏宏的书房里,这位户部侍郎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烦躁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这下全完了……圣心已决,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昨夜,他几乎一夜未眠,脑中反复回想着朝堂上的那一幕,回想着萧辰被带走前看他的那一眼。他读不懂那眼神中的深意,只觉得那是托孤一般的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清婉端着一碗清粥,缓步走了进来。“父亲,您一夜未曾合眼,多少用一些吧。”

“还吃什么!”苏宏一甩袖子,满脸焦灼,“大祸临头,你还有心思管这些!清婉,你……你和王爷的事,如今已是满城皆知。太后和陈敬他们,下一个要对付的,定然就是你,就是我们苏家啊!”

苏清婉将粥碗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道:“父亲,您先坐下。”

她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让暴躁的苏宏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父亲,您想,若陛下真信了王爷谋逆,下的旨意,就该是‘下天牢’,而不是‘禁足王府’。”

苏宏一愣,怔怔地看着女儿。

苏清婉继续分析道:“禁足,名为惩处,实为保护。这说明陛下心中存疑,他只是忌惮王爷的权势,想借此机会收回兵权,达到他帝王心术的平衡。他不是傻子,他需要一个能臣,更需要一个能为他镇住边疆的战神。他不会自毁长城。”

“其二,所谓‘密信’,破绽百出。这种只能煽动一时情绪的‘证据’,根本经不起推敲。太后党羽越是逼迫,就越说明他们心虚,想快刀斩乱麻。只要我们能撑过这第一波攻势,他们的阴谋自然会露出更多马脚。”

苏清婉的语速不快,逻辑却如同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将混乱的局势一层层剖开,露出最核心的本质。苏宏脸上的绝望,渐渐被惊愕和思索所取代。

“所以,父亲,”苏清婉的目光清亮而坚定,“此刻,我们最需要做的,不是自乱阵脚,而是‘稳’。您是户部侍郎,更是苏家的主心骨,您若是慌了,整个苏家就真的散了。您要像往常一样上朝,像往常一样处理公务,您越是镇定,外面那些想看笑话、想落井下石的人,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一番话,字字珠玑,如晨钟暮鼓,狠狠敲在苏宏心上。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儿,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肩膀已经能够撑起这片即将倾倒的天空。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颓然坐下,端起了那碗尚有余温的粥。

“为父……为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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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了父亲,苏清婉立刻换上外出的衣服,乘着马车,径直去了“清婉堂”总部。

此刻的“清婉堂”,同样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伙计们无心干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忧心忡忡。若兰虽然竭力维持着秩序,但她紧锁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也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见到苏清婉到来,若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将她请入内堂。

“小姐,情况不太好。”若兰递上一本账册,声音干涩,“消息传开后,今天一早,我们最大的几家药材供应商就派人来传话,说是要……要先结清之前的货款。城南的铺子,还有几个伙计今早就没来上工,怕是……”

苏清婉没有看账册,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她环视了一圈内堂里闻讯赶来的几位核心管事,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惶恐与迷茫。

“都坐吧。”苏清婉在主位坐下,平静地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抚的废话,而是直接下达了指令。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第一件事,从即刻起,‘清婉堂’旗下所有非核心的、盈利周期长的业务,比如香料、高端成衣定制、以及新开拓的几家外地分号,全部暂停。收缩所有能动用的资金,全部兑换成现银,储备于府中密库。我们要准备打一场硬仗,银子,就是我们的弹药。”

众人一惊,收缩业务?这不等于承认自己不行了吗?但看着苏清婉不容置疑的眼神,没人敢反驳。

“第二件事,”她看向若兰,“启动我们所有的情报网络,特别是之前安插在各家米行、布庄、以及官宦府邸采买下人里的眼线。我要知道太后党羽,特别是户部尚书李荣、都察院陈敬,他们府中每日的资金往来、人员进出。对方的每一次呼吸,我都要清清楚楚。”

若兰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小姐这是要转守为攻了!

“第三件事,”苏清婉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声音微微放缓,却愈发有力,“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从这个月开始,‘清婉堂’所有在职的员工,无论伙计、管事、还是后厨的杂役,薪酬,通通加倍。”

“什么?”

这个指令一出,满堂皆惊。连若兰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时候,不裁员降薪就不错了,还要薪酬加倍?

苏清婉看着他们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但这笑意却带着强大的自信。“越是危急时刻,人心越是重要。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跟着我苏清婉,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了,我也会为大家撑着。不仅如此,我还要让那些背弃我们的人看清楚,他们放弃的是怎样的前程。”

她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一字一句道:“诸位,‘清婉堂’是我和王爷的心血,更是我们在京城的根基。如今王爷在外,这根基,就要靠我们来守。我向大家保证,今日你们不离不弃的恩情,他日,清婉定当十倍奉还!”

这番话,掷地有声。

方才还满心惶恐的管事们,此刻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们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明明身处风暴的中心,却比任何人都要镇定;她明明面对着最险恶的困境,却比任何人都有魄力。

那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强大与自信,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等,誓死追随小姐!”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内堂里的所有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声音铿锵有力。

若兰站在一旁,看着苏清婉的背影,看着她如何以一人之力,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先是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苏家,又重新凝聚了濒临崩溃的团队,心中的敬佩与震撼,无以复加。

她终于明白,摄政王为何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放心地交给小姐。

因为,苏清婉,才是他们这艘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船上,那根最稳固、最可靠的——定海神针。

与此同时,户部尚书李荣的府邸。

一名心腹正向他汇报着苏府和“清婉堂”的动向。

“……那苏清婉,非但没有变卖产业求存,反而下令给所有下人加倍发薪,真是闻所未闻。”

李荣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一抹轻蔑至极的冷笑。

“妇人之见,天真可笑。”他慢悠悠地品了口茶,“以为用些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挽回颓势?真是垂死挣扎。”

他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传令下去,开始第二步。联合工商、税务各司,就说接到举报,‘清婉堂’偷税漏税,售卖假药。给我查封它的所有店铺,冻结它的所有往来户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苏府的方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倒要看看,她拿什么来发双倍的薪酬。等她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时候,不用我们动手,那些被她‘收买’的人心,自然会把她生吞活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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