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轻踏上船板,一股刺鼻的土烟味猛地钻进她的鼻腔,刹那间,一阵恶心之感涌上心头。她自幼醉心习武,寒暑不辍,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那鸳鸯神腿,踢起来虎虎生风;绝命飞刀,出手时寒光闪烁,皆是她用以防身自卫的绝技。
梅子生得美若天仙,为避免引起那些心怀不轨男人的觊觎,她巧妙地将自己扮作一位老大爷。这一招着实高明,成功骗过了无数色迷心窍的登徒子。然而,今日却偏偏遇上了这个船主,竟被他识破了伪装,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梅子要过江,还得仰仗船主的帮忙,可对于这种见到漂亮女人就心生邪念的男人,她的厌恶之情如潮水般汹涌。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竟还妄想能配得上自己?若不是为了过江,她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施舍给他。
船缓缓开动,梅子心中满是疑惑,偌大的江面,过江的竟只有自己一人。船行至江心,那船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中满是贪婪与欲望,活像一只饿狼盯着爪下的猎物。他嬉皮笑脸地说道:“妹子,你只要陪我乐呵乐呵,我就免费送你过江,咋样?”“你想干什么?”“我有男人,你想干什么?”梅子万万没想到,这看似老实巴交的船主竟会对自己起了邪念。一路上,她遭遇过不少类似的情况,所以并不觉得奇怪,更不会心生惧意。
“这年月,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活一天就算赚一天。乖乖跟了我,我可是最懂女人心思的。”船主一边说着,一边色眯眯地朝着梅子步步逼近。在家乡,三五个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若不是在这狭窄的船上,她真想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别过来!”梅子再次厉声警告,她实在不想伤人,只盼能顺利过江。
“小妹妹,只要你陪我快活快活,船钱我就分文不取。这么划算的买卖,你为啥不做呢?”船主愈发肆无忌惮,竟开始动手脱起了裤子。
梅子冷冷地说道:“你把裤子穿上,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今天你必须从了我!不然,我就把你推到江里喂鱼!”
梅子冷冷回应:“那你不妨试试看!”
话音刚落,船主如饿狗扑食般朝着梅子猛扑过来。梅子轻轻一伸腿,船主便瞬间重重地扑倒在船板上。梅子右脚稳稳地踩在船主后脑的胫部,船主的嘴狠狠地啃在船木板上,疼得他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妹子,原来你是练家子,下手太狠啦!我还没娶老婆呢,放了我吧,我送你过江还不行吗?”
梅子冷冷地说:“这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不怀好意?”
“我不送你了,你自己过江去吧。呜呜呜……”船主哭得愈发伤心。
“哼!你还像个男人吗?”梅子严厉地斥责道,“今天你必须送我过江,要是不送,我就把你踢下船!”
“别别别!”船主忙不迭地说道,“妹子,跟你说实话吧,我的船是黑船,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从江那边偷偷接人,一个人五十块大洋。我就挣了这点钱,想着娶个老婆呢。”
“我才用了三分力,没想到……我又不是故意的!”梅子说道,“这事可怪不得我,我是有婆家的人。谁让你不安好心!”
船主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妹子,你咋这么傻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过江!江那边正在打仗,每天都要死好多人!南京被鬼子四面围住了,国军根本不是鬼子的对手,你过去,那不是白白送死吗?我说了,只要你答应跟我过,我就退婚!保证让你不用做事,吃穿不愁!”
梅子坚定地说:“我一定要过去!你送我过去,等我找到我男人萧峰,五十块大洋一分不少给你。你要是不送,我真废了你,让你断子绝孙!”
船主一听,脸色瞬间吓得煞白,没想到今天撞上了这么个厉害的女煞星。这时,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船主高声说道:“妹子,算我倒霉,算你走运!我送你过江!”
梅子顺利过了江,来到南京的下关码头。这里早已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争着上船逃命。因为船主要收五十块大洋,交不起钱的人都被船主无情地赶下了船。江边的寒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让人倍感凄凉。梅子第一次来到南京,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无比陌生。她看到的每张面孔都写满了惊慌与恐惧,没有一张脸是健康活泼的。从人们的眼神中,仿佛能看到南京就是一座人间地狱。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就像看一个不可理喻的傻瓜。
“轰轰轰……哒哒哒……”炮声、枪声、飞机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如同过年,却又恐怖得像一座死寂的坟墓。震耳欲聋的枪炮声让梅子一下子愣住了。船主没说假话,南京真的在打仗,是日本人在疯狂地攻打中国人。她终于明白在对岸看到江中那几十具尸体,是被小鬼子炸死的无辜百姓。
梅子不认识去南京城内的路,便上前向一个抱着小孩子、衣着华丽且长相秀气的青年妇女询问:“大姐,去南京市内的路该怎么走?”
青年妇女看了看梅子满是锅灰的脸,惊讶地说:“你还想去市内?你不想活啦!”中年妇女指着不远处火光照红半边天的地方说:“那边冒火光的就是南京市内,鬼子的飞机正在扔炸弹呢。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却想去市内,脑子糊涂啦。”青年妇女一脸悲戚,阳光照在她秀美的脸上,却显得苍白毫无血色,如同从地狱走出来的僵尸,面无表情。
梅子见她如此伤心,忍不住说道:“大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从湖南来,我老公萧峰在南京当兵,我是来找他的。”
青年妇女上下打量了梅子好一会儿,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停顿了许久,才幽幽地说:“妹妹,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如今的南京就像阎王殿,每天都有人死去,而且死状凄惨。我可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青年妇女哀伤地说:“我男人昨夜与鬼子战斗,牺牲了。为了孩子,我只能逃命。留在南京只有死路一条。妹子,千万别进城了!说不定你老公也战死了,这两天,鬼子又是飞机轰炸,又是大炮和坦克进攻,国军死伤惨重。我男人是国军的团长,一整团人和鬼子交战,没剩下几个了。我男人他……”青年妇女说着,伤心地哽咽起来。
梅子大惊,赶忙安慰青年妇女:“对不起,我不清楚你男人的事……”梅子不小心触及了青年妇女的伤心处,心里也满是悲伤。她被青年妇女的话吓得不敢再多问,心里默默祈求:菩萨保佑,保佑萧峰平平安安。
梅子跟着一队当兵的,好不容易来到南京城内。她眼睁睁地看着天上的飞机投下一颗颗头尖身圆的炸弹,落在房顶上,随即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房子被炸得轰然倒塌,人被炸得飞上天空,又重重地落下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吓得不知所措。
在她的想象中,萧峰所在的这座南京城是一座美丽的城市,远比湖南老家繁华。可没想到来到这里,现实中的南京与她想象的天差地别。这一次,她独自一人从家里逃出来到南京找男人,如果萧峰出了什么意外,她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轰轰轰……”炸弹就在梅子不远处爆炸。一股呛人窒息的硝烟又把她刚洗干净的脸熏黑了。
“萧峰,你在哪里?”梅子想喊却喊不出声,在这里,她举目无亲。她站在一个弹坑边上,街上没有行人,市民们都惊慌失措,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有几只野狗在撕咬着被炸死的尸体,那惨状梅子根本不敢看。
在梅子的想象中,南京曾是一个繁华美丽的大都市,可现实中的南京,除了恐怖、血腥,惊慌逃难的市民,到处都是死尸,几乎看不到任何让她喜欢的东西。如果萧峰不在了,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她不甘心,一定要找到萧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峰!萧峰!你在哪里?”梅子在南京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眼泪不由自主地从她绝美的眼中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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