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墨，浓稠得似化不开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整个世界上。
龙骧军大帐之内，烛火摇曳，那明亮的火光在宽大的营帐内跳动，却驱不散季衍之眉宇间的凝重。
大帐里，虎皮的座椅陈旧而厚重，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桌上的地图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也在诉说着局势的严峻，这一切都如巨石般压在他心头。
唐墨的密函如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将先前因大坝危机解除而略微放松的气氛涤荡一空。
周慕云，那个平日里巧笑倩兮、长袖善舞的商会会长，竟是日本黑龙会的高级间谍“樱花”！
更让他心惊的是，此人已与虎啸帮残余势力勾结，图谋不轨。
“陆天佑还没死透，现在又钻出个周慕云，这北疆的天，真是越来越黑了。”季衍之喃喃自语，指尖的信纸几乎被他捻得变形，那纸张在他的指缝间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他深吸一口气，原以为犁庭扫穴便可一劳永逸，现在看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浑浊得多。
片刻之后，他猛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传洛槿年、王佳期，速来议事！”
很快，洛槿年与王佳期一前一后进入大帐。
洛槿年神色肃然，已知事态紧急；王佳期则目光敏锐，从季衍之紧绷的脸庞上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压迫感。
“少帅，可是虎啸帮又有异动？”洛槿年率先开口。
季衍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唐墨的信函递了过去。
两人传阅之后，皆是面色大变。
尤其是王佳期，她与周慕云有过数面之缘，对方那温婉和煦的笑容此刻在她脑海中变得无比虚假和危险。
“周慕云是日本间谍？”王佳期声音微颤，“她接近我们，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季衍之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两人：“唐墨的情报可信度极高。现在看来，虎啸帮之所以能如此精准地打击我们的粮草辎重，恐怕少不了周慕云在暗中提供情报。此人潜伏之深，心机之可怕，远超我们的预料。她与虎啸帮勾结，绝不仅仅是简单的互助，背后必然有更大的阴谋。”
洛槿年拳头紧握，怒声道：“属下这就去把那个女人抓回来！”
“不可鲁莽。”季衍之抬手制止，“周慕云行事隐秘，身边必然防卫森严，我们现在对她的具体计划一无所知，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落入对方的圈套。”他顿了顿，指向地图上的一处，“根据唐墨提供的情报，虎啸帮在青石镇设有一处秘密据点，周慕云近期与那里的联络也变得频繁。我决定，派一支精锐侦察小队，潜入青石镇，摸清她的底细，查明她与虎啸帮究竟在策划什么。”
“少帅，属下愿往！”洛槿年立刻请命。
“我也去。”王佳期清澈的嗓音同时响起。
洛槿年一怔，皱眉道：“佳期小姐，青石镇龙潭虎穴，你……”
“正因如此，我才更应该去。”王佳期迎上季衍之探寻的目光，语气坚定，“我的医术可以在途中随时救治伤员，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更重要的是，我与周慕云有过接触，对她的一些习惯和行事风格有所了解。若有机会，我可以利用伪装身份，更方便地搜集情报。富家小姐的身份，有时反而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季衍之沉吟片刻。
王佳期的提议确有道理，她的聪慧机敏和层出不穷的手段，在之前的行动中已经多次证明。
而且，她的伪装能力和对细节的观察力，或许真的能派上大用场。
“好。”季衍之最终颔首，“但一切以安全为重，不可恋战，一旦暴露，立刻撤离。”他转向洛槿年：“槿年，你挑选二十名身手最好的弟兄，天亮之前秘密出发。到了青石镇外围，你负责接应和监视，我与佳期乔装进入。”
“少帅，您也要亲自去？”洛槿年大惊，“这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季衍之眼神锐利，“只有亲眼看看，我才能安心。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翌日拂晓，一支小队如幽灵般消失在茫茫晨雾之中。
那晨雾冰冷潮湿，轻轻拂过他们的脸庞，带着丝丝寒意。
青石镇，地处偏僻，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向来是虎啸帮势力范围内的重要据点。
当季衍之与王佳期换上一身朴素的平民装束，扮作一对逃难的兄妹混入镇中时，立刻感受到了此地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镇口盘查的帮众明显增多，他们眼神警惕凶悍，身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汗臭味和血腥气。
街上行人稀少，许多店铺都大门紧闭，门板上的铜环在寒风中发出清脆而又空洞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看来唐墨的情报没错，这里戒备森严，虎啸帮和周慕云恐怕真在酝酿什么大动作。”季衍之压低声音，目光快速扫过四周，那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王佳期微微点头，轻声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慢慢打探。”
两人寻到一家尚在营业的偏僻茶馆，拣了个角落坐下。
茶馆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茶香和劣质烟草的味道，三三两两坐着些面露凶光的汉子，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是虎啸帮的喽啰。
他们身上的衣服破旧且带着污渍，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季衍之与王佳期低头喝茶，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那茶水苦涩而温热，在口中蔓延。
“听说了吗？这几天从山外运进来好几批大家伙，都直接送去后山了。”一个刀疤脸压低声音说道，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可不是嘛，神神秘秘的，陆军师亲自盯着，说是要干一票大的，让龙骧军那帮兔崽子彻底翻不了身！”另一个独眼龙接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和残忍，他的独眼闪烁着贪婪的光。
“嘿嘿，还有那个娘们，叫什么周会长的，出手可真阔绰，每次来都带着不少好东西孝敬军师。听说这次的大计划，她也掺和在里面。”
周会长？
季衍之与王佳期对视一眼，心头同时一凛。
这无疑说的就是周慕云！
大规模物资运往后山，听起来像是在为某种军事行动做准备。
据说这个陆军师行事极为神秘，与周慕云联系紧密，似乎知晓整个计划的核心机密。
就在两人准备进一步细听时，茶馆门口光线一暗，一股凌厉的杀气骤然袭来，那杀气如冰冷的寒风，刺痛着他们的皮肤。
季衍之心中警铃大作，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如鬼魅般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
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上面绣着银色的暗纹，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闪烁。
他的面部轮廓冷峻，眼神冰冷如蛇，散发着摄人的寒意，手中的长剑剑柄上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狐九！
季衍之瞳孔微缩，此人是虎啸帮的顶尖杀手，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先前多次交手都让他印象深刻。
此刻狐九身后，十数名手持利刃的虎啸帮杀手鱼贯而入，迅速封锁了茶馆所有的出口。
那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季少帅，王小姐，久仰大名。今日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离开了。”狐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缓缓朝他们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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