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花轿里的密令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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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佳期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照片边角锋利的纸沿在虎口压出一道深红的印痕,隐隐作痛。

她盯着照片上两个少年交叠的肩,喉结动了动——杜余怀左眉尾那道浅淡的疤痕,此刻在记忆里突然清晰起来,仿佛还能看见他笑时那道疤微微牵动的弧度。

三天前替季衍之处理枪伤时,副官曾掀起袖子递药,露出的腕骨内侧有个模糊的旧刺青,当时她只当是帮派标记,如今想来,倒像被刻意刮掉的“兄弟”二字。

那皮肤上的凸起还带着些许灼热,指尖触碰时像是摸到了一段被岁月掩埋的誓言。

“咔嗒。”

密室石门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某种机关被悄然拨动。

她猛地回神,将照片往袖中一塞,转身时带翻了墙角的铜烛台。

烛油溅在石砖上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苦的油脂味。

她借着弯腰捡烛台的动作扫向门口——是狐九的影子,裹着夜行衣的轮廓在门缝里晃了晃,又消失了,像一阵风掠过墙角。

“好个狐九。”她低笑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指尖抚过袖中照片,心跳却比刚才更稳了,沉稳如鼓点。

杜余怀在季衍之身边十年,连蓝政委都夸他“比少帅的影子还忠心”。

可上个月截获的密电里,虎啸帮账房多了笔“安置老夫人”的支出,地址正好是杜余怀老家。

原来不是他贪权,是有人拿他母亲当刀。

次日卯时三刻,红绸裹着的八抬大轿碾过青石板,轱辘滚动的声音闷重而缓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心头。

王佳期坐在轿中,听着外头吹鼓手的唢呐声刺得人耳膜生疼,铜锣更是震得脑仁发颤。

她伸手摸向绣帘,指尖藏着的银簪在缎面暗纹里轻轻一挑——第三朵并蒂莲的位置,簪尖划下道极浅的凹痕,丝绸在指腹下泛起微不可察的起伏。

这是给季衍之的标记,从城门到虎啸帮总舵,每隔三百步一朵莲,共七朵,正好对应七处火力盲区。

“停轿!”

第一声呵斥传来时,王佳期的腰已经软成了水。

她拽过玉儿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握紧时的汗意:“等会不管听见什么,你就咬着帕子哭,说‘姑爷嫌我脚大’。”话音未落,轿帘被人“唰”地掀开,陆天佑的金丝眼镜在晨光里一闪,反射出冷冽的光斑。

“王小姐这是?”他盯着玉儿泛红的眼尾,声音里浸着蜜,甜腻中透着压迫。

玉儿立刻抽抽搭搭:“奴、奴婢怕小姐热,给扇扇风……”她手忙脚乱去扶王佳期的盖头,红绸下露出的却是王佳期提前抹好的脂粉,两颊飞红,倒真像待嫁少女的羞赧,连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陆天佑的指节叩了叩轿壁:“抬轿的,换八人。”

王佳期的指甲掐进掌心——这是第二道关卡。

她在心里默数着步数,等轿夫换班的混乱传来,突然扶住玉儿的肩往下一压。

两人同时弯腰的刹那,她的脚尖勾住轿底暗扣,“咔”地一声,底板裂开道半指宽的缝隙。

“小姐!”玉儿尖叫着去扶,王佳期顺势滑进夹层,霉味混着木料的腥气扑面而来,像是跌入了一口陈年棺材。

她贴着冰凉的轿底板,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木板上,咚咚作响。

突然,一阵皮靴声停在轿前,是狐九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沙哑:“军师,吉时快过了。”

陆天佑的笑声像片羽毛:“九爷急什么?王小姐可是要做我虎啸帮的少夫人……”话音未落,外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怎么?周小姐的人也来凑热闹?”

王佳期的耳朵贴紧木板,听见另一个女声,带着东洋腔的尖细:“陆军师防自己人倒比防日本人还紧。我家先生说,今日若查不出问题……”

“查!”陆天佑的语气冷了,“把轿里的姑娘带下来,我亲自验。”

玉儿的哭声陡然拔高,王佳期在夹层里摸到腰间的瓷瓶——那是林素娥给的“怯场散”,抹在耳后能让人脸红心跳。

她迅速抹了点,又将微型胶片塞进红绸褶皱里。

等外头传来“起轿”的吆喝,她悄悄掀起夹层缝隙,将红绸角露出半寸。

“啪。”

狐九的手掌覆上来时,王佳期的指尖正捏着胶片。

她借着轿身晃动的力道,将胶片往他衣襟里一送,红绸又“刷”地缩了回去。

“九爷?”抬轿的喽啰喊了一声。

狐九的指节在轿帘上顿了顿,最终只扯了扯衣襟,低骂:“晦气。”

第三道关卡过的是护城河吊桥。

周慕云的女特务骑着高头大马拦在桥头,皮鞭甩得噼啪响:“我要查新娘!”她的手按在腰间枪套上,涂着丹蔻的指甲泛着冷光,在阳光下泛出诡异的猩红。

王佳期在夹层里摸出预先写好的纸条,上面是用密码写的“西三仓库有眼线”。

她故意让玉儿掀开盖头半角,露出泛白的唇:“女、女官大人,奴、奴婢晕轿……”说着便去擦额头的汗,手一垂,纸条就滑进了女特务的袖口。

“滚!”女特务甩了甩袖子,却没再深究。

王佳期听见她低声骂了句“废物”,接着是马蹄声远去的响动,踏碎了一地尘土。

未时二刻,花轿停在虎啸帮总舵正门前。

王佳期从夹层里钻出来时,后背全是冷汗,衣服紧紧贴在背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玉儿忙着给她整理珠钗,她却借着掀盖头的动作扫过门廊——左侧第三根廊柱下有块松动的砖,是她昨夜用匕首做的记号,边缘还残留着铁锈的味道。

“少夫人请。”

带路的小丫鬟掀开绣帘,王佳期踩着红绸进门,余光瞥见狐九站在影壁后,正低头整理衣襟,手指在胸前停留了片刻。

她垂眸一笑,袖中照片的边角硌着腕骨,倒像是颗定心丸。

夜里,新房的红烛烧到半寸,火苗跳动,映得龙凤图案忽明忽暗。

王佳期掀开龙凤喜饼的锦盒,将最底下两枚饼塞进暗格,换入林素娥特制的信号弹。

玉儿蹲在她脚边叠喜帕,小声道:“小姐,那狐九今日看您的眼神……”

“他查不出什么。”王佳期将信号弹按紧,声音冷静得像淬了冰,“今晚子时,若我没回来……”

“我知道。”玉儿攥紧帕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点红色的。”

狐九回到自己房里时,月上中天。

他解下外袍挂在衣架上,突然有个冰凉的东西掉在脚边,发出轻微的“叮”声。

弯腰捡起时,月光正好穿过窗纸——是枚指甲盖大小的胶片,在他掌心投出歪歪扭扭的影子。

他摸出怀表对了对月光,又借着火折子看了眼。

胶片上的纹路渐渐清晰——是虎啸帮地下通道的结构图,连他都不知道的密道入口,正用红笔标着“子时可通”。

“原来……”他捏着胶片的手指微微发颤,窗外的风掀起帐子,将他的话卷得支离破碎,“你早就在计划什么。”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狐九望着胶片上的红标,突然将它塞进了贴胸的衣袋。

烛火在他眼底晃了晃,最终“啪”地一声,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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