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胭脂匣里的生死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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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更梆子敲过,狐九背靠着窗棂,指腹反复摩挲胶片边缘。

夜风穿过窗纸的破洞,吹得他耳后几缕乱发微微颤动,远处传来犬吠,像是从很远的巷口飘来。

胶片是王佳期塞的,这点他早该料到——从花轿经过青石板路时故意踩偏的鞋跟,到掀盖头时扫过廊柱的那一眼,所有细节都像精心编好的网。

此刻胶片贴着刀鞘金属,凉得他掌心发颤,指尖几乎能摸出上面细微的划痕。

他摸出腰间匕首,刀鞘内侧有处凹陷,是当年刺杀失败时留下的疤。

夜色在窗外沉沉地压下来,月光漏进窗纸的破洞,在他脸上割出一道阴影。

“陆先生总说要清剿龙骧军……”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可清剿之后呢?”

后宅传来玉镯碰撞的脆响,清泠如冰珠落地,狐九猛地站直,脊背撞上窗框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王佳期的新房还亮着灯,暖黄的窗纸上两个影子交叠——是玉儿在给她卸簪子。

她垂着头,鬓边流苏轻晃,映得那道腕骨处淡粉色的疤若隐若现,像朵开败的玫瑰。

狐九想起白日里她掀开盖头时那一瞬,手指无意识抚上心口,那里还留着三年前替陆天佑挡枪的弹痕,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那疤痕粗粝的触感。

次日卯时,陆天佑的贴身侍女春桃捧着青瓷盒走进书房,瓷器相碰,发出细碎的声响。

“少夫人今日又送了桂花糖藕。”她说着,屋外晨露未干,空气里混着湿冷与甜腻。

王佳期站在廊下,指尖绞着帕子,帕角绣着并蒂莲的暗纹。

她能听见春桃的话透过雕花窗棂飘出来,喉间泛起一丝腥甜——林素娥给的镇静剂分量刚好,既不会让人昏迷,又能让守卫的反应慢上半拍。

昨夜她就是趁着刘守卫打哈欠的空档,翻了陆天佑案头的密信,那些字句刺得她眼眶生疼:“大日本帝国关东军”。

她低头看着袖中玻璃小瓶,轻轻摇晃,里面的安息香粉泛着淡淡的松针气息,手腕一动,便撞着腕骨,发出极轻的“叮”。

未时三刻,女特务的牛皮靴声碾着青石板传来。

王佳期早让玉儿烧了炭炉,茶盏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甜香。

“周会长说少夫人初来乍到,怕您不惯。”女特务摘下白手套,指甲盖涂着腥红的丹蔻,说话时带着烟嗓的沙哑。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话音突然顿住。

王佳期看着她眼尾的胭脂慢慢晕开,知道香料起了作用:“姐姐说哪里话,我正愁没人教呢。”她伸手去添茶,手腕在女特务眼前晃了晃——那串翡翠镯子是季衍之送的,每颗珠子里都嵌着极细的钢丝。

“下周......”女特务突然倾身,呼吸里带着茶沫的苦,“关东军的川岛大佐要来看......”她猛地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我疯了?”王佳期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许是茶喝多了。”她指尖在女特务后颈轻轻一按,那里有处淡青的印记——是长期注射药物留下的针孔。

“姐姐先歇着,我让玉儿送您回房。”

等女特务被扶走,王佳期靠在门框上,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川岛大佐的名字在她脑子里转,她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九”——和季衍之约好的暗号,危险等级最高。

暮色漫进花园时,狐九的影子突然从假山洞后窜出。

王佳期早听见他靴底蹭过青苔的声音,手一扬,绣着并蒂莲的丝帕便飘上了树。

狐九下意识去接,再抬头时,石桌上多了道刮痕——是摩斯密码的“别做无谓牺牲”。

他伸手去摸,指尖沾了石粉,微凉,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远处传来玉儿喊“少夫人用晚膳”的声音,王佳期的裙角扫过他脚边,带起一阵风,吹得丝帕上的并蒂莲忽明忽暗。

“她在警告我?”狐九捏紧丝帕,帕角绣着极小的“王”字,针脚和白日里春桃拿的糖藕盒上的一模一样。

夜更深时,王佳期坐在妆台前,将写满情报的薄纸塞进胭脂匣暗格。

匣底的螺钿在烛火下泛着柔光,是她特意挑的——和龙骧军联络点的暗号,螺钿纹路对得上才会收信。

“交给庙前第三棵老槐下的瘸腿乞丐。”她对来取东西的小丫鬟耳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就说‘月上柳梢头’。”

丫鬟走后,王佳期解开发髻,一支珍珠发簪“当啷”掉在妆台上。

她弯腰去捡,没注意到门帘被风掀起一角,林素娥端着药碗站在外面,目光扫过发簪——珍珠表面有道极细的裂缝,用指甲轻轻一抠,竟露出半张胶片。

“佳期,该喝安神汤了。”林素娥端着药碗走进来,指尖悄悄将发簪塞进袖中。

王佳期接过药碗时,她望着窗外的夜色,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乱世里......”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林素娥转身时,袖中发簪撞着腕间银镯,发出极轻的“叮”。

她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胶片,脚步顿了顿——前院传来狐九的脚步声,带着股熟悉的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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