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秦砺拧眉，有些犹豫道：“不急，总还有别的法子。”
要牺牲陈河这员大将，秦砺实在是舍不得，毕竟救出秦彻后秦家何去何从，还要听这位军师的。
如果真要牺牲一人去火烧湘西尸船，也不能是陈河，随便指个小兵去就是了。
一旁的心腹仿佛猜出秦砺心中所想，深呼吸一口气，抿了抿唇道：
“日后秦家还要仰仗陈公子，还是我去点了那贼船吧！”
周然无语，你可真仗义啊，我谢谢你，
他思维急转，赶忙道：“我早年四处游历，知道湘西船的构造，要是你去，恐怕根本来不及点火，别忘了，”
他眸子一深：“船上也有尸人。”
随后他向秦砺行了一礼，道：
“家主，无论是武功还是学识，陈某都是最佳选择，请家主不要顾惜陈某一己之身，别忘了咱们出海的主要目的！”
听到目的二字，秦砺目光狠厉地看了一眼浓雾深处。
正此时，一小兵惊恐地跑来汇报：
“家主，快些拿主意吧，已经有十几个兄弟被尸人拖进海里撕碎了……”
秦砺瞳孔骤缩，周然抓住时机，道：“家主，再耽搁下去，不仅二公子回不来，船上的所有人都有性命之忧！”
“轰隆——”
阴云密布的天空炸出一声闷雷。
秦砺喉头滚动，半晌后深深看了周然一眼，仿佛周然再也回不来了似的。
“……好吧。”
周然心中一喜，老登终于放行了！
他随手拿起船身挂着的一挂麻绳，也没跟秦砺打招呼，脚下轻点，几个腾挪便如蜻蜓点水般站在了秦家船的最高点。
呼啸的海风，汹涌的海水，周然渺小得像个黑点。
秦砺担忧地看着仿佛摇摇欲坠的周然，喃喃道：“陈公子大义，救我秦家……”
众人也仰望着周然，纷纷在心中为他祈祷。
周然掂了掂手上的麻绳，右脚微微后撤，简单测算一下距离后，便如海燕一般，向着浓雾奔飞过去。
两船距离太远，行至中途几乎要落海时，周然猛一挥手臂，麻绳便如飞天索一般，直直射入了浓雾，挂在了什么东西上。
周然借着绳子的劲儿，荡了过去。
“啪嗒——”
周然脚步轻点，落在湘西人的甲板上。
果如他所料，湘西人都躲在船舱里指挥尸人进攻，同时又有浓雾和船体遮挡，虽然只有一条船，却能以一敌六。
周然甩了甩裤脚的海水，在甲板上缓缓移动，寻找可以下手的机会。
其实他并不懂得湘西尸船的内部结构，之所以那样告诉秦砺，只是想脱身而已。
而且除了脱身之外，周然还有一层打算。
靴子踩在甲板上，发出“吱哟吱哟”的声响，船上的雾不比船外千，浓重的水汽打湿了周然的头发。
听说湘西人能驱使尸人，是因为掌握了《尸血录》中记载的秘术，更有一位尸祖坐镇。
如果能拿到《尸血录》，偷学一二，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然眸子清亮，丝毫不放松警惕。
传说那些湘西人供奉尸祖，以尸祖的传承为血脉，组成了一座世代相传的寨子，这个寨子不像南海三大家一样固定地存在于某个地点，而是四处漂泊，类似于吉普赛人。
更有出海的渔民说自己曾经误入湘西寨子，看到里面干活的都是尸人。
不过这条船上肯定没有尸祖，尸祖不可能随意出海。
那就……去湘西寨子找尸祖？
周然想到这里，回头看了眼那座最近的小岛。
原本他想先暂时躲进小岛，以求脱身，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无论是尸祖还是《尸血录》，都不可能在这条船上，那自己何必急逃脱，只要跟着湘西人去寨子里，无论南海也好，云中天也好，不就都找不到自己了吗？
周然心中主意一定，手摸向了怀里的打火石。
对不住了各位。
……
浓雾之外，秦砺神色狠厉地盯着战局，听着小兵汇报伤亡人数，甚至连哨兵都换了两人。
刚一到公海，就出师不利，接下来还不知道要碰到什么糟心事。
秦砺一想到在南阳受苦的秦彻，搭在栏杆上的手猛地握紧。
正在此时，心腹皱眉道：
“家主，尸船那边还是没有动静，陈河他可靠吗？”
秦砺嘴唇有些干裂，淡淡开口：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两人正说话间，奶白色的浓雾逐渐变黑，一股浓烟翻滚着冲出浓雾。
明黄色的火舌在海风的助长下，长红色的滕南一般，瞬间爬上了半个船体。
“家主！家主您看！”
秦砺猛地回头，火光映在他混浊的眼球上。
他瞪着眼睛拍手大笑：“好一个陈河，快！开船，所有人往后退！！”
众人得令，巨兽一般的六条船缓缓后退。
船底的尸人失去了与主人的联系，仿佛灵魂被抽离，即可呆在了原地，任由海水冲荡。
远远的，浓雾中似乎穿出几阵凄厉的尖叫。
随着船越开越远，心腹试探道：“家主，那陈公子……”
还救吗？
秦砺没有说话，心腹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沉默地看向浓烟滚滚的湘西尸船。
……
尸船上哀鸿遍野。
“谁放的火？！快灭火！！”
“救不了了，逃命吧！”
“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
由于施展湘西秘术的缘故，尸船里坐的不只是出海的汉子，而是男女老少都有，有的孩子尚在襁褓，也跟着母亲出海。
此刻众人乱作一团，哭喊声连成一片，时不时有跳海的噗通声。
一名身材矮壮的中年人，站在尚未被火舌吞没的船头，指挥疏散众人：
“都往东边游！快！……那个小伙子，别愣着了，赶快跟上！”
周然冷不丁被点了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忙跟上去，也“噗通”一声，下饺子似的跳进了海里。
海水冰冷刺骨。
周然一面换气，一面跟紧前面的人。
这倒是意外之喜，不必费什么精神，就能跟着去湘西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