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一行人坐着马车回到了吴府。
大门口那两只大理石的石狮子,依然是那两只石狮子,只是石狮子旁边站岗的侍卫,已然换成了孙家的镖师。
周然等一行人刚刚下船,孙家在码头巡查的镖师里就围了上来,有个个子小的立刻给孙鹤山通风报信。
眼下,孙鹤山正带着一个秃头的老管家,笑眯眯地等候在石狮子旁。
这老管家周然也在孙府见过,约摸五六十岁的样子,但身形挺拔,头发乌黑,一点老态也没有,跟孙鹤山现在一起时,两人明明年纪相仿,看起来却像父子。
孙府的管家孙力一见着周然和吴欢顷,赶忙上前一步,双手恭敬地握住两人的手,表示欢迎。
“您几位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我们家主盼星星盼月亮,是寝食不安呐!……”
一听这语气,周然就知道这位孙管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笑着应付了过去。
孙力将周然等人迎到孙鹤山面前,后者看到吴欢顷时愣了一下,深陷的眼窝里,一对混浊的老眼转了转,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原本他急着问周然,吴少桉的情形如何,会不会杀过来把吴家再抢回去,但一看吴欢顷都回来了。
得,这还问什么了?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无论吴少桉是不是朱幕所杀,以吴欢顷的手腕,吴少桉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吴欢顷本就有一股阴柔的气质,眼下身子虚弱没有气色,更衬得他阴冷无比,他虚弱地笑了一声,道:
“孙家主,我回来了。”
言下之意,你就别赖在吴家不走了,乖乖让位吧。
孙鹤山确实如周然所说的那样,没打算将吴家占为己有,但见到吴欢顷被折磨得在南海丢了半条命,吴家又死伤无数,他还真生出了一点想法。
于是他故意不理会吴少桉,看着周然自顾自道:
“陈公子,吴家还有一些个侍女、家奴侍卫之类,已经被我的人看管起来了,你看怎么处置比较好?”
按理来说这话应该问吴欢顷,毕竟人家家主还站在这里,孙鹤山却跳过吴欢顷这个主人直接问周然,显然是刻意不承认吴欢顷的地位。
后者也不恼,转头对从南海救回来的八个家奴侍卫挥了挥手,一家奴眼睛一亮,以为自己要成为第二个老柳了,便颠颠儿地小跑过来,一脸谄笑得看着吴欢顷。
吴欢顷声音温和道:“有匕首吗?”
家奴赶忙点头:“有有有!小的有一把短刀。”
“短刀也行。”
吴欢顷从家奴手里接过刀,像看牲口似的用手量了一下他动脉的位置,随后手起刀落!
瞬间,一股鲜红的血柱喷在了众人的脚下。
顿时,周围陷入了死寂。
“噗通——!”
家奴先是疑惑,随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欢顷,片刻后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不是,他刚刚把人给杀了?!
剩下的七人也全都吓傻了,有个小个子家奴甚至当场捂住嘴干呕了起来。
孙鹤山更是瞳孔骤缩,最让他惊心的是,吴欢顷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淡然优雅的神情,仿佛擦的不是沾了人血的刀,而是一件艺术品。
他知道吴欢顷是什么样的人,但在南阳这趟生死之行后,吴欢顷似乎变得更冷血了。
周然看着倒地的家奴,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后,吴欢顷勾唇一笑,道:“孙家主刚才说什么?”
“……哦哦,呃,我刚才说吴家主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我也不好一直赖在这里,呵呵,中午之前我孙家的人可以全部撤离。”
吴欢顷轻笑道:“晚辈教训仆人,让孙家主见笑了,这种脏心烂肺见异思迁的东西,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至于撤离,其实也不急,明天之前搬完就好。”
“是是是。”
孙鹤山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
约摸傍晚十分,吴欢顷已经把吴家安顿完毕。
原先府里的家奴和侍卫只剩了一小半,这一小半是实打实的墙头草,现在恐怕连周吴少桉的名字都忘了。
而吴欢顷不是不知道他们曾经在吴少桉手底下干过,但法不责众,他只需要杀一只鸡儆猴就行了,剩下的人只要忠心,他还会继续用着。
至于周然则被当成贵宾,住进了原来吴少桉的房间。
秦樱也被好好安置在厢房,不再是人质,吴欢顷为了表达歉意,为她找了最好的郎中,用了最好的药来治鱼叉留下的疤痕。
而徐北辰和水生等人,周然只告诉吴欢顷他们是他的朋友,也一并安排在客房了。
吴欢顷没功夫细查徐北辰的身世,因为他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调理身体。
等身体回复后,他又去拜访各大商户,总算把吴家的根基保住了。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吴欢顷这才腾出空来,单独设宴,答谢周然的救命之恩。
这夜,吴家后院的湖心小亭里,清风穿堂而过,带着微微湿意,薄薄的白纱帷幔轻轻飘动。
精致的酒菜摆在石桌上,除了立侍左右的侍女外,不远处还有一位弹古筝的姑娘,气氛十分到位。
吴欢顷举杯先敬了他一杯:
“第一杯,感谢你从幕王府把我救出来。”
随后他招招手,示意侍女加满第二杯,道:“第二杯,是谢你联络孙家,扫除吴少桉的残余势力,我……嗝,我谢谢你。”
周然一看他的样子就是喝醉了,于是笑道:
“都是应该的。”
吴欢顷笑着给他加了点儿菜,似若无意道:“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你是哪家的啊?”
周然闻言愣了一下,垂眸思索片刻。
现在南海的三大势力已经垮了俩,最可怕的秦吴两家分崩离析,而周然又有徐靖康后和孙家的支持,已经不必再藏了。
于是他看着吴欢顷你眼睛,淡淡道:
“我是天家的人。”
吴欢顷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他皱眉看着周然,半晌后道:
“你就是之前他们说的朝廷来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