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没好气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仿佛在怪周然打扰到他好梦似的,迈着四方步,晃晃荡荡地走向厢房。
周然绕过地上的杂草,皱着眉头跟在家奴后头。
两人穿过层层回廊,来到了秦府的主房。
庭前依旧是杂草丛生,不知道的还以为荒废了多少年。
家奴也每个正形,没有敲门汇报,反而在门外指了指门口,意思是“自己进去得了”。
周然紧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轻轻叩了两下门,无人应答后干脆直接推门走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小无比的男人,正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地看账本儿。
四周散落了一地的衣服首饰,跟遭了贼似的,再看秦放,明显是翻箱倒柜累了,一边歇着一边查看还有多少东西没搬。
直到周然自己找了个板凳坐下,秦放才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薄而尖的鼻子皱了皱,吊梢着眼睛道:
“谁啊?”
周然无语了:“你那些个家奴也是心大,不知道我是谁还把我放进来,你也不怕我把你杀了?”
秦放闻言笑道:
“我这人再随和不过了,能跟谁结仇啊?你要是强盗小偷,那我分你些便是。”
周然看了眼乱糟糟的房间道:
“你是打算跑路?”
秦放点点头,“嗯”了一个长音,道:
“等我收拾完这些宝贝,就离开南海。”
周然试探道:“去南阳就你爹和你哥?”
闻言,秦放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出来:
“哈哈!找我爹?找我哥?我找他们做什么?我要去江南,在那里安心过日子。”
安心过日子??
这下轮到周然懵了:
“你家人在南阳生死未卜,你能过好安生日子?那你妹妹秦樱呢?你要带她走吗?”
秦放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道:
“以秦家现如今的实力,还有能组成像样的秦家军吗?有血性的那批人,早就被吴少桉砍死了,与其去南阳弄个人财两空,还不如留着这些宝贝过下半辈子,至于秦樱,”
秦放在脑后挥了挥手:“爱咋咋地。”
周然皱眉道:“你若是对救人没有信心,我可以帮你。”
秦放有些不耐烦:
“我要是想救人,当初吴少桉抄秦家满门的时候我就救了。”
随后他笑了一下,看着周然道:
“而且不是还有你呢吗,你要是能救,那就先谢谢你了!”
他不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颇有些顺杆子往上爬的滚刀肉的劲儿。
周然眸中闪过一丝怒气,他不想道德绑架,但秦放如此六亲不认,着实是过分了:
“秦砺是你的亲爹!秦彻也是你的二哥,只亲骨肉在千里之外生死未卜,你怎么敢卷走所有钱自己逍遥快活去?”
秦放眉头微皱,怕周然揍他,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两步,道:
“正因如此,我才要给秦家留个后啊,我自己好好活着不好吗?大胖二胖!”
随后,两个满脸横肉的家奴推门而入,秦放挥挥手,示意两人送客。
周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还没踏出门槛,就听见秦放小声嘟囔道:“谁愿意救谁救去……”
周然顿了顿脚步,脸色阴沉,忍着怒气侧头道:
“我是吴家的陈河,你要是想通了,就去吴家找我。”
这一趟走得周然是一肚子火。
刚迈进吴家的大门,只见吴欢顷拿着一把折扇,笑吟吟地看着周然。
准确地说,是等着周然。
“怎么,吃闭门羹了?”
周然也不傻,冷笑一声直言道:“你跟踪我?”
吴欢顷笑眯眯地跟周然并排走,道:
“你我还说什么跟踪不跟踪的?你既然没有刻意隐瞒,必然会猜到我会派人跟着。”
周然没心思跟他计较,既然吴欢顷开口了,那他索性就问个明白:
“秦放一直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吗?”
吴欢顷“呵呵”一笑,道:
“你要是早几年来南海,就知道秦三公子是什么人了。”
两人来到竹林深处的小凉亭,吴欢顷继续道:
“几年前,秦放以游学之名去了京城,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再早些时候他还在南海的时候,就给秦砺惹了一屁股花柳债,这也是为什么秦砺迟迟不让他接管秦家军事宜的原因。”
周然叹了口气,听着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的声音,道:
“但秦家现在溃不成军,秦家人也多散落在外,只有秦家人才能把秦家军拧成一股麻绳。”
吴欢顷闻言嗤笑道:“他贪生怕死不思进取,你指望他,那可真是指望破鞋扎脚了。”
周然抿了抿唇,道:“再说吧,总得试一试。”
吴少桉挑眉道:“随你,后天孙鹤山就要下葬了,我是吴家的家主,不去不好,你跟我一起去。”
“好。”
……
第二日,周然又坐上了去秦府的马车。
昨晚他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既然秦放贪财好色,那就给他些好处。
“吱呀——”
推开秦府的大门,这回大胖二胖连通报也不通报了,周然径直走向秦放所在的房间。
今天秦放屋里干净多了,因为金银珠宝已经被他收起来准备跑路了。
秦放扭头看了一眼,道:
“又来了?要不你跟着我,咱们一块儿去江南得了。”
周然冷笑一声道:“我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
他自己找了个板凳坐下,道:
“我不跟你废话了,你既然喜欢钱,我就给你钱,只要你能带秦家军跟我去南阳把人救出来。”
听到“钱”字,秦放眼睛一亮,侧头看着周然道:
“你能给多少钱?先拿一部分我看看,可别是空口说白话。”
周然挑了挑眉,道:
“现在没有……”
秦放一副“那你说个嘚儿”的表情瞅了他一眼。
周然赶忙保证道:
“我说的话你可以不信,但圣上金口玉言,这你总信了吧?只要你把人救出来,想要多少钱,还不是你秦放说了算?”
秦放必须承认,周然说到点子上了,但他虽然爱财,也还没有爱到失去理智,他挑了挑眉道:
“圣上?圣上怎么会为了秦家发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