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谁家小狼狗,半夜会掉眼神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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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九黎关上门时,门轴发出一声轻响。

她转身要去抱床榻上的少年,却见那抹青衫不知何时已挪到了窗前。

晨雾未散,谢危的影子被拉得细长,贴在糊着米纸的窗上。

他右手食指抵着窗棂,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眼尾还沾着昨夜星力疏导时未擦净的水痕,正怔怔望着西北方——那里是王府最偏僻的角落,红墙斑驳,檐角铜铃早被风蚀得看不出原样,正是府里下人们避之不及的冷宫。

阿危?姜九黎放轻脚步走近,袖口带起的风卷动他额前碎发。

少年肩头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惊到,却没有回头。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突然想起前日张伯收拾旧物时翻出的账册——靖王府的冷宫殿堂修缮记录停在十三年前,那年谢危刚满十三岁,被人在汤羹里下了牵机散。

你...还记得那里吗?她试探着开口,指尖悬在他后背半寸处,不敢触碰,怕惊飞了这只缩成一团的小兽。

谢危的喉结动了动。

他终于转过脸来,眼尾泛红,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碎玉:他们说我是灾星,不该活着。

姜九黎心口猛地一揪。

前世她被同门师兄弟设计,死在雷火咒下时,耳边也响着类似的话——姜家的灾星,留着只会克死全门。

她望着少年眼底翻涌的暗色,突然伸手将他拥进怀里。

你不是灾星。她贴着他发顶轻声说,掌心隔着布料按在他后颈,那里的黑气比昨夜淡了些,你是我的破局者。

谢危的身体僵了僵。

她感到有湿热的温度透过衣襟渗进来,落在她锁骨处。

少年的双臂慢慢环住她腰,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姜姐姐,那年他们把我扔进冷宫,说要等我断气了再埋。

可我喝着屋檐漏下的雨水,数着砖缝里的蚂蚁,就是不肯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润,却裹着十三年前的血与冰:后来我发现,只要我活着,那些想我死的人就睡不着觉。

所以我爬起来,把下毒的厨娘扔进井里,把钉锁魂钉的太医做成了人彘——他突然顿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去抹眼泪,我、我不是故意要凶

阿危。姜九黎捧起他的脸,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你做得很好。她望着他睫毛上还挂着的水珠,突然想起前世自己跪在祖师爷牌位前发誓时,也是这样又疼又痛快的滋味,那些欺负你的人,就该被你踩在脚底下。

谢危的眼睛亮了。

他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她颈窝:我后来建了冥凰,让他们的秘密比我还先知道。

可姜姐姐,我从前总觉得...总觉得自己是块沾了血的破布,直到你把星力渡给我。

窗外麻雀扑棱着飞过,檐角铜铃叮铃作响。

姜九黎摸着他后颈凸起的骨节,那里的黑气又淡了一分。

她突然想起昨夜星盘转动时,自己看见的模糊画面——十三岁的谢危蜷缩在冷宫殿角,怀里揣着半块玉佩。

等明日天枢轮温养够了,我就给你拔钉子。她拍着他后背,像哄孩子般轻轻摇晃,疼的话就咬我手腕,我扛得住。

谢危闷声笑了,带着鼻音:姜姐姐的手腕,早被我咬过三次了。

次日清晨,张伯捧着茶盏进来时,正见姜九黎在案前写密信。

少年窝在软榻里喝安神汤,发顶还翘着撮呆毛,见他进来立刻坐直了,活像偷喝了蜜被抓包的小狐狸。

张伯。姜九黎将信笺折成纸鹤,去暗桩那里传句话,九千岁府里近三月出入的人,连送菜的挑夫都要记清楚。

老仆人垂眸应了,目光扫过软榻上的少年。

谢危正捧着茶盏吹热气,见他望来,竟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张伯眼眶一热,连忙低头退下——他跟了靖王十年,从未见过王爷眼里有这样鲜活的光。

赵医官。姜九黎转身时,赵五正抱着药箱站在门口,今日的安神汤,加三钱合欢花。

赵五把药箱放在案上,抬头时目光复杂:王妃变了。他捻着药杵的手顿了顿,从前您连靖王的药都要我试过三遍才肯端进去,如今...

如今怎样?姜九黎替谢危理了理被角,少年正趴在她膝头打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赵五突然笑了:如今您看他的眼神,像看...像看失而复得的宝贝。

姜九黎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别过脸去翻医书,却听见赵五压低声音:那钉子我从前看过,是玄铁混了尸油铸的,专门锁命数。

要拔的话...他指节叩了叩桌角,得用您昨晚用的星盘。

夜色渐浓时,姜九黎再次抱起天枢轮。

谢危脱了外衫趴在床榻上,后颈的皮肤被星光照得半透明,能隐约看见皮下蜿蜒的黑气,像条随时要择人而噬的蛇。

可能会疼。她把星盘按在他后颈,青铜纹路贴着皮肤,忍一忍。

星力如活物般钻进他血脉。

姜九黎闭着眼引动星轨,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两人的精神竟在星力中连上了。

她看见一片阴湿的青砖地。

十三岁的谢危缩在墙角,身上的锦袍破成布条,怀里紧攥着半块玉佩,玉质发灰,却刻着两个清晰的字:凤鸣。

这是...我母妃的。谢危的声音在她意识里响起,带着少年的青涩,她被人推下御花园的井,我去捞她时,只捡到半块玉佩。

姜九黎心头一震。

她前世的罗盘上,也刻着凤鸣二字。

原来他早知道,原来他...

姜姐姐。谢危的意识突然紧绷,他们在监视。

星盘当啷落地。

姜九黎猛地睁眼,正看见窗外树影摇晃,一道黑影闪过。

她迅速吹灭烛火,把谢危塞进床底暗格,自己则贴着墙根摸到窗台。

黑衣人从屋檐跃下时,月光正好照在他腰间——是块玄铁令牌,刻着九千岁的云纹。

他猫着腰翻找谢危换下的旧衣,动作熟练得像是来过多次。

姜九黎摸出袖中银针,在掌心画了道隐符。

她望着黑衣人掀起锦被的手,突然轻笑一声:找什么呢?

是找锁魂钉的血样,还是找我家王爷的生辰八字?

黑衣人猛地抬头。

月光照亮他半张脸——高鼻薄唇,左眉骨有道旧疤。

姜九黎瞳孔微缩——这是李七的特征。

她退到阴影里,指尖悄悄勾住腰间罗盘。

那罗盘突然发烫,在她掌心烙出红印。

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抓起半件中衣就要走,却在跨出门槛时顿了顿,像是被什么缠住了脚步。

姜九黎望着他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慢慢蹲下身。

床底传来动静,谢危钻出来,手里还攥着那半块玉佩:姜姐姐,他是谁?

一条咬人的狗。她摸着他发顶,把玉佩塞进他手心,不过很快,就要被主人抛弃的狗。

窗外,更漏敲过三更。

姜九黎望着案上未收的星盘,想起黑衣人眉骨那道疤——李七去年在北疆剿匪时,被马匪砍了一刀,正好在左眉骨。

她摸出怀里的密信,上面刚收到暗桩的回报:九千岁近日频繁召见李七,每次都要他换易容膏。

她望着熟睡的少年,把罗盘按在胸口。

前世的雷火咒,今生的锁魂钉,所有的因果终于要串成线了。

阿危。她轻声说,指尖抚过他后颈最后一缕黑气,等明天,我们就把这些脏东西,全烧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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