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黎看着赵五将药箱扣上铜锁,在铜扣碰撞的轻响里,那声“是”还带着未消散的闷意。
她刚要转身,赵五突然开口,指节抵着药箱边缘,都泛白了:“镇魂香需配合凤凰之血。”
廊下的风卷着桃花瓣扑进来,落在两人中间。
姜九黎的脚步停在了原地,余光瞥见赵五喉结动了动——他盯着她腕间若隐若现的红痣,像是在看某个刻进骨血里的旧影。
“你打算用谁的?”他声音发紧,尾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姜九黎垂眸看向自己掌心,那里还留着谢危方才蹭过的温度。
她想起李七三日因果里那尊青铜鼎,鼎身咒文爬满裂痕,像是要把谢危的生辰八字绞成碎片。
“我会处理。”她低声应了句,转身时广袖扫过茶案,几片碎茶沾在袖角,混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赵五没再追问。
他弯腰捡起最后一片茶盏碎片,指腹被锋利的边缘划出血珠,却像没知觉似的,只盯着碎片上沾着的安魂散——那抹浅黄里,隐约能看见半颗星纹。
暮色漫上飞檐时,姜九黎在偏殿翻找玄门典籍。
烛火在《星命总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她正翻到“破军化禄”那页,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门闩被指尖顶开的刹那,她就知道是谁。
谢危裹着月白色寝衣站在月光里,发梢还沾着夜露,手里攥着枚半旧玉佩——正是前日她在他匣底翻到的那枚,刻着“凤鸣”二字的。
他没点灯,只借着月光看她,眼尾还带着没睡熟的淡红:“黎黎。”
姜九黎合上书卷,烛火映得她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怎么还没睡?”
少年没说话,慢慢挪到床边坐下。
玉佩上的流苏扫过她手背,凉丝丝的。
他低头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指节因为攥得太紧泛着青白:“我听见张伯说……你要去皇陵。”
姜九黎心里一沉。
她原想等明日再告诉他,到底是低估了这小王爷的耳力——冥凰的情报网连九千岁的动向都能扒出来,又怎会漏掉靖王府里的风吹草动?
“那地方机关太多。”谢危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不大,却烫得惊人,“你上次替我挡刀时,血溅在我袖角,洗了七遍都还有味道。”他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哑了,“我不想你受伤。”
姜九黎望着他睫毛上凝的月光,忽然想起前世被雷劈前的刹那。
那时她攥着罗盘,“凤鸣”二字在雷光里忽明忽暗,而罗盘中心的星图,竟和此刻谢危眼底的慌乱重叠。
她伸手摸了摸他发顶,发间还沾着她今早梳落的碎发:“上来。”
谢危僵了僵,耳尖瞬间红透。
他像只被惊醒的小兽,迟疑着挪到床里侧,背对着她缩成团。
可不过半盏茶功夫,那团暖烘烘的温度就慢慢蹭过来,最终整个人蜷进她怀里,额头抵着她锁骨。
姜九黎的手悬在半空,终究还是落在他后颈——那里有道极浅的疤,是十年前被毒杀时留下的。
少年的呼吸扫过她颈侧,带着奶糖没化尽的甜:“黎黎,你像我小时候养的雪团。”他突然说,“雪团被狗贩子抓走那天,我蹲在狗洞前等了三天。”
姜九黎心头一软,手指无意识地梳着他发尾:“所以现在是在等我?”
“嗯。”谢危应了声,突然抬头。
夜风吹灭了烛火。
黑暗里,他的唇轻轻碰了碰她脸颊,像片落进春潭的桃花瓣:“你是我唯一的光。”
姜九黎的心跳声突然大得能盖过更漏。
她摸着被吻的地方,那里还留着少年唇上的温度,比她腕间的红痣更烫。
第二日卯时三刻,张伯捧着个雕花木盒进来。
盒盖掀开,里面躺着卷染了朱砂的残卷,边角还沾着泥土:“冥凰的人在皇陵盗洞里截到的。九千岁的秘术,原是当年玄门叛徒藏在龙脉镇石下的。”
姜九黎展开残卷,上面的咒文和李七因果里的青铜鼎纹路如出一辙。
她指尖划过“血祭星轨”四字,抬头时正撞见谢危扒在门框上的身影——他换了件青衫,发冠歪着,显然是听见动静就跑来了。
“我去皇陵。”她把残卷收进袖中,“你乖乖在府里等我。”
谢危咬着唇没说话,却悄悄往她怀里塞了块桂花糖——是昨日她夸过甜的那家铺子的。
临行前夜,姜九黎在谢危房里画了道“气运护罩”。
黄符贴在梁上的刹那,满室黑气被逼得退到墙角,像群被抽了牙的恶犬。
她又掏出张“天枢符”,塞进谢危掌心:“遇到危险就捏碎,能保你三个时辰。”
谢危攥着符纸,指节泛白。
他望着她收拾行装的背影,月光透过窗纸落在他脸上,照出眼底翻涌的暗潮。
等姜九黎转身时,他已经恢复成那副软乎乎的模样,举着糖盒问:“要带点路上吃吗?”
“好。”姜九黎应着,把糖盒塞进包袱最里层。
子时三刻,靖王府后门。
姜九黎带着冥凰精锐消失在夜色里。
谢危站在角楼上,望着那队影子融入黑暗,忽然摸出袖中那枚“天枢符”。
符纸边缘被他攥出褶皱,可中间的星纹依旧清晰——那是姜九黎用凤凰血画的。
他低头轻笑,指腹抚过符上的“凤鸣”二字。
“这次换我来救你。”
晨雾漫上皇陵时,姜九黎仰头望着那座刻满星图的石门。
门楣上的朱雀浮雕瞪着双石眼,嘴角还沾着夜露,像在笑她不自量力。
她摸了摸腰间的罗盘——前世劈死她的雷,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罗盘里,嗡嗡作响着指向门内。
石门后的机关,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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