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艾琳的马车已经碾过领地的青石板路。
她怀里的羊皮纸被血浸透,却始终用体温焐着——那是从教会实验室墙缝里抠出来的,第37号实验体的记录还沾着暗红,像块烧红的炭硌在她心口。
先去实验室。她掀开车帘对车夫喊,肩头的伤口随着动作抽痛,却比不过掌心的痒——那些记载着地火引信、活人融合的文字,每一个字符都在她炼金术之眼里拆解重组,像在她脑子里搭起了座精密的齿轮塔。
雷恩坐在她对面,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
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混着实验室特有的硝石味,突然伸手按住她乱动的手腕:你需要先处理伤口。
等看完这些。艾琳抽回手,指尖已经按上马车里的暗格。
那是她提前让人改造的移动实验室,玻璃管和坩埚在绒布上轻晃,教会在北境搞地火融合,他们想把活人变成会喷岩浆的战争机器。她抽出一张画满人体经络图的纸,上面用金漆标着可控二字,但他们失败了,所以才会追杀我们——那些实验体失控了,而我们拿到了失败的关键数据。
马车吱呀停在实验室门口。
艾米丽的身影已经等在台阶上,她抱着一摞牛皮封面的古籍,发梢还沾着晨露:我翻了三箱《古代炼金术纪要》,里面提到过地火共鸣阵。她指节敲了敲怀里的书,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可能和你带回来的血字有关。
艾琳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实验室的。
她把羊皮纸摊在橡木桌上,炼金术之眼扫过每一道折痕,那些被血浸透的字迹突然在视网膜上清晰起来——地火引信需在爆炸后三分钟启动的红笔批注下,还压着半行褪色的小字:若以月长石为媒介,共鸣可延迟至五分钟。
艾米丽!她抓起那页纸冲向古籍堆,月长石在中世纪文献里还有别的名字吗?
学者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间翻飞:《北方密录》里叫寒星石,说能稳定地脉波动......她突然顿住,指尖戳在某段译文上,这里!
三百年前的炼金师伊登用寒星石做过引信实验,结果......她抬头,睫毛因为激动而轻颤,结果他炸平了半座山,但笔记里写着可控范围扩大了十倍。
艾琳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转身冲向实验台,玻璃管碰撞的脆响里,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现代化学里的延时引信,加上古代炼金术的共鸣阵,这不就是她要的远程武器核心?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实验室的烛火没熄过。
艾琳的发丝沾着硫磺粉,眼下浮着青影,却仍在图纸上狂草:把蒸汽炉的压力阀换成寒星石切片,引信部分用爆炸粉和冰魄草调和......她突然停笔,抬头看向趴在桌上打盹的艾米丽——学者的脸埋在《古代战争纪要》里,嘴角沾着墨迹,艾米丽,帮我查查冰魄草在北境的分布。
在...在极北冻土。艾米丽迷迷糊糊翻页,但...但商人乔治上周说他刚从冻土回来,带了两箱特产...
乔治!艾琳拍桌的动静惊醒了趴在墙角打盹的亨利。
骑士揉着眼睛去开实验室门时,正看见商人拎着个铜箱站在外面,皮靴上沾着新泥:听说你们需要冰魄草?他晃了晃铜箱,里面传来细碎的碰撞声,冻土的老巫师欠我个人情,这是他私藏的二十年陈草。
艾琳的手指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乔治,你简直是我的幸运星。她抓过冰魄草塞进研钵,石杵与药草摩擦的声响里,她听见自己心里那座齿轮塔终于卡上了最后一根齿——武器的雏形,成了。
试验场选在领地东头的废弃矿坑。
雷恩站在她身侧,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柄从未离身的暗影剑。
他看着艾琳将新制的武器架在三脚架上,金属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东西...真能炸穿教会的圣光盾?
试试。艾琳调整着瞄准镜,指尖在引信开关上悬了三秒,退后二十步。
雷恩没动,反而往前迈了半步。
砰——
巨响震得耳膜发疼。
矿坑对面的巨石靶标先是腾起一团蓝焰,三秒后传来第二声轰鸣,碎石像暴雨般砸向地面。
等硝烟散去,原本两人高的巨石已经不见了,只余下个焦黑的深坑,边缘还冒着热气。
艾琳转身时,撞进一堵带着冷松香气的胸膛。
雷恩的手按在她后颈,指腹蹭过她发间的硫磺粉:比我想象的......他喉结动了动,更厉害。
她仰头看他,晨光穿过他眉骨在眼底投下阴影。
这是他们签订契约以来,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她能看见他睫毛的弧度,还有那抹藏在冷硬之下的...温度。
该量产了。她退开半步,耳尖发烫。
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勾住他披风的流苏,需要至少三百套,半个月内。
乔治的效率比她想象中更快。
第三天,领地的铁匠铺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他站在熔炉边,额头挂着汗,却笑得像个孩子:我联系了七家铁矿,三家药草商,连南方的玻璃工匠都愿意连夜赶工——谁不想给能炸飞教会的武器出份力?
动员大会设在城堡大厅。
火把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士兵们的铠甲擦得锃亮,工匠们攥着新制的武器零件,连之前总爱抱怨的老管家都站在最后排,手里攥着把生锈的餐刀。
艾琳站在长桌前,怀里抱着那叠染血的羊皮纸。
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我们有了新武器,但教会有十万黑骑卫,有会召唤圣光的枢机主教,有能操控活尸的黑暗法师......她顿了顿,举起那张画着地火引信的图纸,但他们没有我们——没有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炼金术师,没有愿为自由拼命的战士,没有......她看向人群里的雷恩,他正抱臂站在阴影里,却朝她微微颔首,没有彼此。
掌声如雷。
亨利第一个拔剑出鞘,剑锋在火光里划出银弧;艾米丽推了推眼镜,把古籍往怀里拢了拢;乔治拍着胸脯说今晚就去查教会运粮路线......
就在这时,大厅的木门被撞开。
哨兵跌跌撞撞冲进来,铠甲上沾着草屑,脸白得像张纸:领主大人!
艾琳大人!他喘得说不完整句话,教会的...教会的大军,出现在...出现在北境边界了!
大厅里的喧哗声突然消失。
艾琳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怀里的羊皮纸被攥得发皱。
她看向雷恩,他的手指已经按在剑柄上,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色——像极了暴雨前的天空。
而在更远的北方,晨雾散去的地平线上,隐约能看见一片银白的光海。
那是黑骑卫的铠甲在阳光下折射的光,是教会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是......战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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