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像被揉碎的金箔,顺着中央广场新砌的石墙流淌下来。
艾琳站在铺着深红绒布的讲坛前,发梢沾着晨露,却比身后那台银铁交织的“自动播种机”更耀眼——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用炼金术之眼拆解了十二种传统农具后改良的成果。
“看这里。”她抬手轻敲播种机的黄铜齿轮,金属撞击声像颗小石子投入人群。
原本交头接耳的农民们立刻安静下来,几个光脚的孩子扒着木栅栏,鼻尖都快贴到机器上。
艾琳注意到最前排的老麦农攥着磨破的草帽,指节发白——他昨天还堵在工坊门口,说“铁疙瘩能种出麦子,我就把犁头吞了”。
“这台机器的核心是压缩风箱。”她掀开覆盖播种槽的玻璃罩,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黄铜活塞,“按下这个按钮,风箱会把种子均匀吹进开沟器,覆土板随后闭合。”话音未落,她屈指一弹控制钮。
咔嗒——
金属运转声像首轻快的小调。
开沟器在讲坛前的试验田划出三道浅痕,银亮的麦种“簌簌”落入土中,覆土板随即抚平新土,连草屑都整整齐齐压在垄边。
老麦农突然踉跄着上前,粗糙的手掌悬在刚翻的土面上不敢落下。
直到一粒种子从播种槽滚出来,正好落进他掌心,他才颤抖着抬头:“这……这比我家那把老犁准多了。”
掌声像被点燃的爆竹,从第一排炸到最后。
老铁匠原本抱在胸前的胳膊垂下来,铁砧般的手掌拍得通红:“早说过女娃子的脑子比熔炉还精!”几个工匠举着齿轮胸针蹦跳,他们的妻子把绣着机械纹路的头巾抛向天空。
艾琳望着人群发亮的眼睛,喉咙突然发紧——三个月前,这些人还举着十字架骂她“魔女”;现在他们眼里的光,比任何炼金术阵都纯粹。
“未来三个月,各郡工坊会批量生产改良版。”她提高声音,风掀起她的袖口,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炼金纹章,“等秋收时,你们会看到——”
“女王!”
一声稚嫩的喊叫打断她。
扎着羊角辫的小玛丽挤到台前,怀里抱着半蔫的向日葵:“妈妈说,等机器普及了,她就能多陪我晒太阳了!”艾琳蹲下身接过花,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脸蛋,突然想起昨夜雷恩说的“家”——不是城堡的尖顶,是这些会为一朵花、一台机器真心雀跃的人。
但人群边缘的异动还是钻进她的炼金术之眼。
那是个穿深紫色贵族长袍的男人,金线刺绣的家徽被故意揉进褶皱里。
他倒退着往巷口挪,靴跟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比蝉鸣还轻。
艾琳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杰克,前封地领主的独子,上个月还在议会上拍桌反对“废除农奴契约”。
此刻他转过街角的瞬间,侧脸上的阴影里,眼尾的抽搐像条毒蛇。
“记下他的行踪。”艾琳低声对身后的暗卫说。
风送来巷口飘来的薰衣草香——是雷恩的味道,他正站在钟楼阴影里,目光像两把淬过毒的刀,锁住杰克消失的方向。
夜幕降临时,皇宫书房的烛火比往常更亮。
索菲亚的魔法袍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绣着星轨的衬裙——这位新上任的魔法学院院长,总把“魔法该为凡人服务”挂在嘴边。
她正指着桌上的羊皮卷,指尖泛着淡蓝色的魔力光晕:“基础课加炼金材料学,高阶班开魔法阵与机械联动——您看这样?”
“再加一门《旧典谬误辨析》。”艾琳翻着艾米丽刚整理的《魔法史残卷》,鹅毛笔在“魔女审判条例”那页画了个叉,“得让学生知道,以前那些‘神罚’,不过是教士们怕人学会烧玻璃。”
“咚咚!”
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烛火摇晃。
艾米丽的亚麻裙沾着草屑,发带歪在耳后,怀里的密报卷角都被揉皱了:“城东仓库!我们查货时发现墙里嵌着铅盒,里面全是‘神圣净化’卷轴!”她喘得像刚跑完三公里,指尖戳着密报上的血红色印记——那是教会审判所的烙痕,艾琳在系统空间里见过无数次。
书房的温度陡然降了十度。
艾琳的指节抵在桌面,骨节泛白。
她记得十二岁时被绑在火刑柱上,教士念的就是“神圣净化”——说是净化魔女的灵魂,实则是用诅咒腐蚀人的神经,让受刑者在清醒中被烧死。
“汉斯。”她抓起密报的手稳得可怕,“立刻封锁所有城门。城防军分三队,一队守仓库,两队查贵族宅邸——特别是今早离开广场的那位杰克先生。”
“遵旨。”盔甲相撞的脆响里,汉斯的披风扫过索菲亚的魔法袍,带起一阵风,将桌上的《课程大纲》吹得哗哗翻页。
与此同时,地下酒窖的霉味钻进杰克的鼻腔。
他举着烛台,火苗在老教皇的兜帽下投出扭曲的影子。
对方的手像枯枝,正摩挲着酒架上的银质圣杯——那是从圣殿废墟里抢出来的,杯壁还沾着没擦净的血。
“婚礼当天动手。”杰克的声音发颤,“他们要在教堂旧址举行仪式,到时候广场全是平民……”
“你以为她会给你机会?”老教皇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那个女人的眼睛,连空气里的魔法粒子都看得穿。”他突然抓住杰克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拿什么和她赌?”
杰克盯着圣杯里自己扭曲的脸。
三天前他在黑市买通的炼金术师,被人割了舌头扔在巷口;昨天派去烧工坊的手下,全被城防军堵在码头——艾琳的动作比他想象的快十倍。
但他想起今早广场上那些人的笑脸,想起父亲被剥夺爵位时咳在他鞋上的血,喉咙里的腥甜突然盖过了恐惧。
“我有她的弱点。”他扯出藏在怀里的小瓶,里面的液体泛着诡异的幽蓝,“这是用她的血炼的追踪剂。只要她戴上那枚戒指……”
老教皇的瞳孔骤然收缩。
婚礼筹备的十天里,艾琳把自己泡在绣坊和礼宾司。
她亲自选了鸢尾花纹的婚纱,在胸针里藏了微型警报阵;又把喜糖换成能检测毒药的炼金糖豆,逗得雷恩挑眉:“我的女王,你这是嫁我,还是审犯人?”
但没人知道,每晚月上中天时,她会带着艾米丽钻进地下实验室。
精神共鸣剂在玻璃器皿里翻涌着淡粉色的光,那是用她的血为引,混合了二十三种魔法植物提炼的——能追踪半径十里内的魔法波动,连老教皇那种级别的隐匿术都藏不住。
“在这。”第七夜,艾琳蹲在花园角落的玫瑰丛后。
炼金术之眼扫过青石板,地面下三指深的地方,银线勾勒的传送阵若隐若现,“他们想从地下摸进来。”她指尖拂过石板缝隙,沾了点残留的魔药——是月桂叶和蝙蝠血的味道,杰克的私兵常用这种廉价隐匿剂。
雷恩的披风落在她肩上,带着松木香:“需要我去拆了它?”
“不。”艾琳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星空还亮,“我们帮他们把阵修好。再放出消息,说婚礼上要戴‘灵魂契约环’——能永久绑定两人灵魂的那种。”她笑起来,像只盯着猎物的狐狸,“他们急着破坏,就会急着动手。”
婚礼前夜的风裹着花香。
艾琳站在露台,望着整座城市亮起的暖黄色灯火。
索菲亚的防御结界在夜空下泛着淡金色,像顶透明的穹顶;汉斯的城防军换了新制的齿轮铠甲,在街道上巡逻的脚步声整齐得像钟表。
楼下传来艾米丽的尖叫。
艾琳转身时,正看见杰克带着五个蒙面人从花园窜出,他们手里的匕首泛着幽蓝——是淬了“神圣净化”的。
但下一秒,汉斯的重剑已经架在杰克脖子上,城防军的长矛从四面八方刺来,像片银色的森林。
几乎同时,城门口传来轰鸣。
索菲亚的魔法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指尖跃动的雷球照亮老教皇扭曲的脸:“你以为能逃到哪?”
艾琳靠在露台栏杆上,听着远处的喊杀声渐弱。
她摸出藏在袖中的通讯石,里面传来汉斯的闷笑:“人都绑好了,女王要亲自审吗?”
“不必。”她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把他们关进地牢,等明天——”她顿了顿,眼尾扬起得意的弧度,“等我的婚礼,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新时代的审判。”
皇宫的晨钟敲响时,仆人们已经开始张灯结彩。
绣着“艾”与“雷”双姓的锦旗在风中舒展,礼炮队调试着新制的炼金礼炮,厨房飘来蜂蜜蛋糕的甜香。
有个小女仆捧着婚鞋经过走廊,鞋面上的钻石在晨光里闪成一片星子——那是雷恩用自己的封地矿脉为她打造的。
而地牢深处,杰克望着头顶透下的一线天光,突然想起今早广场上那个举着向日葵的小女孩。
他终于明白,艾琳真正的武器从来不是炼金术之眼,而是那些愿意为她欢呼、为她流泪、为她相信明天会更好的人。
但他没机会说出口了。
因为此刻,皇宫的红墙之外,第一辆载着宾客的马车已经拐过街角。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混着孩子们的嬉闹,像首最甜美的晨曲,宣告着某个时代的彻底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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