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着遗迹的尘沙漫进皇宫角门时，艾琳的裙摆还沾着碎石屑。
她踩着长廊的大理石砖，靴跟叩出急促的节奏，颈间银盒随着步伐轻撞锁骨——那里沉睡着终焉之钥，像块烧红的炭，在她心口烙下灼热的紧迫感。
女王陛下！侍官捧着披风追上来，被雷恩抬手拦住。
男人的指尖还残留着遗迹空间里黑雾的焦味，他盯着艾琳紧绷的后颈，低声道：先去议会厅。
议会厅的水晶灯在艾琳推开门的瞬间次第亮起。
奥多正扶着橡木桌站起，花白的胡须因为急促呼吸而颤动；布鲁诺的金丝眼镜反着光，膝头摊开半本账本；罗兰的佩剑未入鞘，剑刃上还凝着未擦净的血珠——显然，这四人连换身干净衣裳的时间都没有。
坐。艾琳摘下手套，银盒咔嗒一声搁在会议桌中央。
她的手指抚过盒盖的雕花，目光扫过每张紧绷的脸，我们得谈谈终焉之钥。
银盒开启的刹那，幽蓝光芒漫过整个桌面。
雷恩的手掌在桌下悄悄覆上她的手背，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比平常低了三度，是强压着亢奋的表现。
炼金终端的蓝光映亮艾琳的眼尾。
当全息投影的星图与时间轴在空气中展开时，奥多的茶盏当啷坠地。这是......老贤者的喉结滚动，深渊本源的移动轨迹？
每隔三百二十七天，它就会在物质界显形一次。艾琳调出一组波动曲线，指甲轻点投影中不断闪烁的红点，上一次显形是三百年前初代女王封印它的时候，下一次......她的声音顿了顿，就在三个月后，月相完全重合的那一夜。
调集龙骑士团和重甲军团，在显形点布防！罗兰猛地拍桌，震得佩剑发出清鸣。
他的护腕还带着战斗的凹痕，那是方才在遗迹外与黑骑士交锋时留下的。
没用。艾琳摇头，投影切换成一团纠缠的黑雾模型，深渊本源不是实体，是能量聚合体。
武力攻击只会让它分裂得更快——初代女王的记忆里有记载，教会曾经试过。她抽出一张图纸拍在桌上，纸角因为用力而卷起，我需要造炼金湮灭弹，用反物质对消原理...
等等！奥多抓起图纸的手在发抖，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这上面的符文......是禁忌之书中的湮灭式！
当年教庭焚烧《暗月手札》就是因为这种炼金术会......
会撕裂元素平衡，没错。艾琳按住老贤者发颤的手背，但这是唯一能精准瓦解深渊核心的办法。她的拇指摩挲着图纸边缘，那里有她昨夜在实验室画废的第三十七版修改痕迹，我计算过，只要控制好反物质的量，爆炸范围不会超过三公里。
布鲁诺突然合上账本，指节抵着下巴：原材料方面，星陨铁、幽蓝晶髓、还有秘银粉......这些都需要从北境矿场调。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突然锐利，但今早我让商会的人查库存，发现这三种材料的期货价格在一周前暴涨了三倍——有人在批量收购。
罗兰的剑柄突然发出嗡鸣。
他手按剑格抬头：我刚收到城防军报告，东城门昨晚截获一队商队，马车上装的不是货物，是改良版的圣光十字弩。他扯下颈间的银质吊坠，里面夹着半枚徽章，标记和当年审判所的残党一样，但弩机的发火装置......他顿了顿，和我们皇家工坊半年前失窃的设计图很像。
会议室陷入死寂。
烛火在艾琳的眼底跳动，她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没达眼底：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着知道湮灭弹的进度。她指尖敲了敲桌面，今晚子时，我会在实验室不小心说漏嘴——说湮灭弹的核心阵法需要月长石催化，而月长石的储备量......她瞥向布鲁诺，只有五块。
布鲁诺立刻心领神会，掏出怀表看了眼：我这就去放风，说商会仓库里还有十二块，准备以三倍价卖给急需的人。
罗兰的指节捏得发白：需要我派暗卫盯着所有议会成员的宅邸吗？
不用。艾琳起身，黑色裙摆扫过椅面，要钓大鱼，得让鱼自己咬钩。她看向雷恩，后者已经站起身，阴影在他身后凝成实质，今晚你跟我去实验室，记得把契约戒指的感应范围调到最大。
子夜的实验室飘着硫磺与薄荷混合的气味。
艾琳站在炼金台后，故意将半张设计图露在羊皮纸外，指尖敲着月长石的样品盒：要是能多五块月长石......她的声音突然顿住，侧头看向通风管道——那里传来极轻的摩擦声。
雷恩的影子突然窜上天花板，在管道口凝成利爪。砰的一声，一个裹着灰袍的身影被甩在地上，腰间的信筒滚到艾琳脚边。
教会的人？艾琳蹲下身，扯下对方的兜帽。
那是张陌生的脸，但喉结处的十字烙痕还泛着红——是审判所的烙刑标记。
她拾起信筒里的纸条，扫了眼内容，抬头时眸色冷得像淬过冰，说，议会里有几个你们的人？
女王陛下该担心的......间谍咳着血笑起来，嘴角渗出黑血，是您最信任的人......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艾琳捏着纸条的手青筋暴起，纸上的名单刺得她眼睛生疼——三个名字，都是核心议会的座上客。
封锁所有出城要道。艾琳将纸条递给雷恩，后者的阴影瞬间笼罩整座实验室，天亮前，把这三个人带到地牢。她转身走向窗边，月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她肩头，将身影拉得很长，提前启动终焉计划。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斩铁的力度，材料不够就用替代品，时间不够就三班倒——我要在深渊显形前，让湮灭弹能塞进炮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漫进书房时，艾琳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
她捏着那封匿名信，墨迹未干的字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别忘了，你也曾签下契约。
窗外传来侍从的脚步声，她迅速将信塞进暗格，指尖在木头上按出凹痕。
镜中映出她泛红的眼尾，还有颈间银盒投下的阴影——那里沉睡着终焉之钥，也沉睡着某个被她刻意遗忘的夜晚。
陛下，早膳备好了。侍从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艾琳整理好裙角，转身时将暗格的铜锁扣上。
她知道，有些秘密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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