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黑岩城中央广场已被教会的银白旗帜围得水泄不通。
石砌的祭坛上，半块神辉残片正泛着幽蓝微光，像块被啃噬过的星辰。
艾琳站在祭坛前，能清晰听见人群中传来的抽气声——那些被赶来见证的百姓，脸上还挂着昨夜被士兵踹门拖出的泪痕。
艾琳·黑曜女士。大主教劳伦斯的声音裹着蛇信般的嘶鸣，他重新系好的眼罩下，未受伤的右眼闪着毒光，按照大陆惯例，炼金术师认证需在七小时内完成指定炼制。
你的题目是——用这半块神辉残片，辅以祭坛上的十二种材料，炼出神之容器。他指节叩了叩石桌，十二只水晶瓶同时泛起冷光，记住，残片是核心，其他材料缺一不可。
若失败......他瞥向广场边缘被铁链串起的妇孺，黑岩城的老弱会先为你尝第一口地狱的滋味。
艾琳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起。
她能感觉到掌心微型炼金实验室的震颤——那是用龙鳞和秘银打造的巴掌大装置，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输送着魔力。
炼金术之眼自动展开，幽绿色的纹路在眼底流转，残片表面的符号瞬间拆解成分子结构，像无数发光的小蝌蚪在视网膜上游动。
开始。加百列的圣焰剑重重戳在地上，火星溅到艾琳裙角，又被她指尖弹出的风刃扑灭。
石桌的材料在她眼中透明化了。
月光草的汁液里悬浮着菱形冰晶，那是能稳定空间裂缝的关键；血荆棘的刺尖凝结着暗紫色毒素，需要用冰焰灼烧才能提取出活性成分；最棘手的是神辉残片——它的分子结构里竟混着教会秘典里记载的神血，那些金色粒子正以诡异的频率吞噬周围的魔力。
需要调整加热顺序。
低哑的男声突然从右侧传来。
艾琳余光瞥见神父亨利正弯腰整理材料，他袖口的十字架徽章擦过月光草瓶，神血粒子在38度会进入休眠期，这时候加入血荆棘提取物......他的声音突然被咳嗽截断，却在转身时用拇指在瓶颈画了个逆时针的圈——那是艾琳教给黑岩城孩童的安全暗号。
她垂眸掩住笑意。
当亨利将最后一只水晶瓶推到她面前时，瓶底压着张被揉皱的羊皮纸，展开是一行潦草字迹：神辉残片怕雷火，用风元素引动祭坛下的地脉。
喝水吗？
清甜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修女伊丽莎白端着银杯，指尖有意无意擦过艾琳手背——那里有个隐蔽的炼金阵，正将杯中的水分解成氢氧分子。
当液体流入喉咙的瞬间，艾琳瞳孔微缩：水里混着微量的星尘花露，能中和血荆棘毒素与神血粒子的排斥反应。
谢谢。她对伊丽莎白眨了下左眼，对方耳尖泛红，匆匆退到人群里。
时间在炼金术之眼下被无限拉长。
艾琳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金色光痕，微型实验室喷出淡紫色火焰，精准包裹住月光草瓶。
当温度升到37度时，她突然挥手召来一阵疾风，祭坛下的青石板应声裂开，暗褐色的地脉魔力如蛇般窜出，缠绕住神辉残片。
那些嚣张的神血粒子瞬间蜷缩成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在亵渎神物！加百列的剑指向天空，圣焰在剑尖凝聚成十字，我以圣光之名——
住口。雷恩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祭坛边缘，玄铁重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暗影图腾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劳伦斯大主教不是说要公平考验？
还是说，教会的规矩只对弱者有效？
广场瞬间安静。
劳伦斯的嘴角抽了抽——谁都知道，这位堕落领主的剑下，曾斩过三位试图围剿他的枢机主教。
他阴恻恻地挥了挥手，加百列的圣焰不情愿地熄灭。
艾琳趁机将血荆棘提取物倒入坩锅。
紫色液体刚接触神辉残片，就腾起大片黑雾。
人群中传来惊呼，几个胆小的孩子哭出了声。
但艾琳的炼金术之眼却捕捉到了关键：黑雾里的神血粒子正在重组，它们原本混乱的排列，此刻竟开始朝着某种容器的轮廓聚集。
该放星尘花露了。她默念着伊丽莎白的馈赠，将最后半杯清水倒入坩锅。
奇迹发生了。
黑雾突然凝结成淡金色的雾团，神辉残片的幽蓝光芒穿透雾层，在其中勾勒出一个菱形容器的轮廓。
当晨钟第七次敲响时，容器叮的一声落在石桌上——那是块由光与魔力凝成的晶体，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泽，连残片上的蛇形影子都被吸了进去。
这......这不可能！劳伦斯踉跄着上前，戴满宝石的手指刚要触碰容器，就被一层无形屏障弹开，神之容器怎么会是半透明的？
你一定用了邪术！
大主教对神之容器的理解，似乎停留在三百年前的旧典。艾琳将晶体托在掌心，阳光穿透它，在劳伦斯脸上投下细碎光斑，真正的容器，是能容纳神辉力量，而非被神辉禁锢。
您看——她屈指轻弹，晶体突然展开成薄如蝉翼的膜，将半块残片稳稳包裹，这样，它既不会吞噬周围魔力，又能随时提取能量。
这才是炼金术师该有的容器。
广场上响起零星的掌声。
几个黑岩城的工匠率先鼓起掌来，接着是妇人，是孩子，最后连成一片轰鸣。
劳伦斯的脸涨得紫红，他猛地扯下眼罩，空眼窝里的黑血滴在石桌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孔：好，很好......既然你说自己是实战大师，那就与加百列来场炼金对决——他的声音突然放柔，明天正午，用你的炼金术，和圣骑士的圣焰，比一比谁能先融化这整块神辉残片。
输的人......他舔了舔嘴角，就用命来赔。
艾琳望着他扭曲的脸，掌心的晶体微微发烫。
她能感觉到，被包裹的残片里，那条巨蛇的影子正缓缓舒展身体。
而在她身侧，雷恩的手指轻轻覆上她手背，体温透过手套传来，像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我接受。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向广场每个角落，不过大主教，您最好祈祷......明天的太阳，能照到您宣布结果的时候。
夜风卷起她的裙角，远处传来乌鸦的啼鸣。
而在祭坛下方的地脉里，被唤醒的蛇影正睁开双眼，鳞片上的幽蓝光芒，与艾琳眼底的炼金纹路，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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